彼時的東城門外,上千鐵甲精兵匍匐在草叢中紋絲不動,數百人的驃騎鐵騎安靜的守在不遠處的林子裏麵。領頭之人,一聲戎裝,麵色冷峻,眼角下一顆朱紅淚痣在夜色中隱隱泛紅,如同煉獄修羅,全身上下散發著絕望的肅殺之氣。所有人如同一隻凶猛的野獸,暗藏殺機,靜待著夜色深沉的到來。
子時一過,東城門上鍾鼓雷鳴,號角的聲音劃破雲霄,深夜的皇城門外,卻響起了刀槍相撞的廝殺聲。
“夜襲!敵人夜襲!”雜亂的馬蹄聲夾雜著士兵的高呼,在這條通往東城門的必經街道上響了起來,“是太子殿下回來了!”
夜色正濃的時候,由太子蒼子墨帶領的上千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入了皇城。人們還來不及弄明白為何身居邊關鎮壓內亂的太子殿下會突然出現在此地,緊接著便被血腥的場麵嚇得東逃西竄了,無論什麼時候,沒有什麼事比保命還重要。
幾乎在同一時刻,深夜而歸的錢伯便推門而入。
“王爺,太子殿下親帥一千衛國精兵,夜襲皇城!”老人家一時激動,居然忘了敲門。畢竟剛才他出門打探如何出城的時候,碰到了搜捕蒼子霽他們的禁衛軍,他還擔心他們一行人能不能平安待到天明呢。沒想到事情那麼快就出現了轉機,太子殿下居然回來了!隻要蒼子墨一回來了,京都的政局便還有一線生機。
這樣一想,老人家興奮的得出結論,“咱們不必出城逃亡了!”比起在外吃苦受難,他覺得還是讓自家主子當個逍遙王爺享清福來得好些。沒想到昨日曲飛暘說的那番話真的應驗了,他是真的高興。
房間裏從聽到戰火打響後,便開始收拾包袱的兩人皆是一愣。曲飛暘很快又恢複如常的繼續整理衣物,隻是低垂的眸子中帶了絲絕然和冷漠,聲音如常道:“錢伯你錯了,我們更應該趁著這個時機離開這裏!”隨後頓了一頓,繼續道,“您年紀大了,不便四處奔波,就留下來安享晚年吧。”
他這話一出口,不僅讓老人家一愣,就連蒼子霽不理解的皺起了眉頭。錢伯的反應自然是最大的,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指著背對著自己的曲飛暘道:“你什麼意思?說老朽我貪生怕死不成?我還不是為了王爺著想才讓他留下來的,你一個才來沒多久的旁人,憑什麼替王爺做決定?”
老人家是真生氣了,前幾日對曲飛暘的好感頃刻間便化為烏有,想他跟隨柳家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何曾怕過什麼,這人不僅暗諷自己不說,還擠兌他不再追隨王爺!這可真是比要了他老命還要屈辱的事。
這時候夏千奕也收拾好了東西趕了過來,見錢伯如此激動,連忙攙扶著老人家為他緩氣。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看房間裏麵氣氛不好,也就沒有多開口說話。
蒼子霽看了眼氣喘籲籲的老人家,又看了眼皺著眉頭的曲飛暘,最終走到了錢伯麵前,拉著老人家的手道:“錢伯我從小到大總是調皮搗蛋,沒少讓您操心的,您看您都一把年紀了還要為我東奔西跑,我實在是過意不去。無論這天下最終會到誰的手裏,終歸不是能容得下我的地方。我這一走就不是什麼身份尊貴的王爺了,您老就留著這裏犯不著同我去過那顛沛流離的生活……”說著說著,他自己倒是通紅了眼睛。
錢伯服飾了對方那麼多年,還沒聽過蒼子霽說出過這番成熟懂事的話來,自然也是老淚縱橫,怎麼說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不能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他也知道自己年紀大了,跟著他們這群年輕人一起走早晚會成為拖累。隻是這話從曲飛暘口中說出,他怎麼也接受不了,這才情緒失控。
他原本是柳家的下人,得皇後娘娘賞識才來到臻王府做了管事,照顧蒼子霽這孩子大半輩子,對方有多麼固執他最是清楚不過。這孩子打心眼裏喜歡那姓曲的小子,就算同那人跑到天涯海角也樂意,他自知是勸不住了。可就這麼放任著對方不管,他又怎麼放心得下?
老人家抹了把眼淚拉著自家主子的手歎息一聲:“罷了,王爺不願意留下老朽就不勸了。隻是你不能趕老朽離開。我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但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便能照顧王爺盡盡心意,現在柳太師和娘娘都不在了,老朽實在是不放心殿下啊。”
“可是……”蒼子霽還想說什麼,便被對方拍著手打斷。
“王爺別再勸我了。我已經是個半截身子都入黃土的人,生死之事早已開看。若是以後真的出了什麼事,王爺將老朽的屍體一把火燒了就是,也算落得個清閑自在,黃泉之下好去有臉去見娘娘。”錢伯說完,便自顧自的下轉身離開,怕是到後院去牽馬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