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性靈機器 (3)(1 / 2)

在親人眼裏,我看起來或許像一個長不大的問題女孩吧。他們期望我完成的學業、事業、戀愛……我一一沒能達成。我不懂股票,不懂房地產,從高中畢業一直拖到今年才開始學車,不過我能讀懂一隻貓的肢體語言,在五台山間守候至清晨,終於目睹一片野花的綻放過程。我感受到的一種幸福是,我一直在做內心真正感興趣的事。因為人生無常,於是每一秒都想跟隨內在的指引去活。因為很小的時候,我便看到世間沒有完美。外在找不到穩定的事物。人會死亡。

我對爸的印象總是停留在小學某個暑假。他帶我在樂山大佛腳下撿雨花石。他為每顆小石子都取了一個名字。然後印象便中斷了。他過世了。我現在甚至想不起他的模樣。爸媽是分隔兩地的,爸過世後我們才搬遷至他的家。新家裏有整牆的書櫃,他好文學與釋儒道,櫃子打開來便聞見滿滿的墨香。每當看見小朋友被爸爸疼愛哪怕責罵,我都會跑回家看櫃子裏的書。裏麵每一本都是爸挑選的,通過它們我得以感受到他的世界,我相信爸的靈魂會在這些文字中與我連接。後來,在得遇堪布上師之前,我不愛口述心情,簡直是不會。但寫成文字,會感到流暢與釋放。關於媽與哥對我的影響就更多了。不過我暫時不打算寫呢,他們看到我會不好意思。簡單說,媽是一生都在付出而從未收獲過的女人。她總說兩句話,她是來消業的,幸好有音樂陪伴她。

我命帶驛馬,一直停停走走,在許多城市都生活過一段時日。有時醒來,會落在不知身處何地的暫忘空白。而少年時代的我曾在涼山州生活了四年。那裏是民族聚集地,人們崇拜火、大口喝酒、對歌、跳鍋莊舞,與蜀中的翠墨潮濕不同,簡單並熾烈。這樣的環境令天生內向的我,變得有了熱情與個性。涼山遼闊明媚的自然風景與強烈的民族三原色是我最早的視覺啟蒙。到現在我還是不太適應都市,愛生活在山水間,心儀色彩對比強烈的民族服飾,遇見這類風格的布料飾物小玩意兒等就愛不釋手。這算是小小的嗜好吧。那裏還有一片名為邛海的高原淡水湖。初到時,念告訴我古代地震中建昌陷為海的故事。她在邛海附近的瀘山巔撿到過一枚海螺化石,述說古海化為山,城化為海的化石。海螺內存在過什麼,時光仿若一場幻覺。念說,總有一個晴天,你會看見海底的城市。我們坐在海邊遐想,難道宇宙小到隻有人類生存的這一個空間嗎?我對她說,等我長大了要寫一本書,關於一座海底的城市。

光陰繼續前進,朦朧行至深入骨髓的年紀,那就是朝聖之旅。我一直覺得這個地球上有很多水晶般通透的人,他們遺落在現實,被塵世的複雜遮掩了本初的光芒。我也一直相信,有這樣一些人,他們認出了真正的自己,在世間我們都能觸碰到的地方,鮮活存在。假如我放棄對那純淨人群的追尋,或是不再相信他們存在於世,那我心中某種美好的東西必會逐漸消失。大學期間,我拍廣告存了些錢,那時候好幼稚,以為可以花很久很久呢。於是還未畢業便去朝聖了。後來跟隨堪布太橋旦曾上師一行,兩年時光裏行走聖地聞思堪布的開示。期間心靈得到的滋潤,真的一言難盡。也是在那時候,從一個完全活在自我世界的懵懂女孩變得細膩與敞開,開始能注意到別人的感受。因為遇見上師,從而得以接觸清淨的佛法傳承,這對我來說是生命中最珍貴的一件事。

後來存的錢用完了,沒有工作,想繼續堅持自己的心意又不敢告訴家人,也沒有告訴上師,獨自過了一段拮據的日子。每天過午不食,從正常的120磅瘦到88磅。再見麵時,很多人都不敢相信這是我。看起來是落在低穀,過去的種種在接連失去。但我深信,凡會失去的必是假象的誘惑。命運像一把劍,在我身上打磨消減,我所需要的越來越少。然後,極靜處時瞥見了光。我清晰地看見,能夠留存於劍下的是什麼。

與念和好友再見時,她們主動借了我生活費,她們都畢業不久,還得瞞著家人偷偷幫我。她們無時限支持的觸動,令我一改過去隨意花銷的習慣,開始懂得珍惜她們擠出的點點滴滴。有一晚,我看到文學比賽的宣傳,30萬選拔青春文學偶像。那晚我徹夜未眠,天亮時開始動筆寫《康橋園》。寫書的初衷是想還錢,然而寫作過程中,發現自己做不到迎合潮流與扭曲本來的思想,對於創作的內容會有一份深厚的使命感。那難以言喻的劍下留存,終於遇見了合適的載體,它在文字中思與在。心靈的光,駕馭想象力的羽翼,穿透現實,回歸本性。寫作,於我的人生是一段偶遇,一段遇見便再也無法割舍的契合。

相較《瑪尼石?康橋園》,創作深藍之城《海引者》的過程從始至終更為單純。後者沒有比賽,沒有還錢的壓力,寫作前我沒有選擇與任何出版社提前簽約,也沒有一絲寫後怎樣出版的牽掛。隻是在自由的時空按內心的意願安靜寫完。沒有外在幹擾,隻有心靈深處的海與文字的細沙。

未來我還想繼續這樣的自由寫作。用很多時光朝聖。如果行走中有所感悟,便寫書。自修與分享,這樣的生活令我滿足。我還有一個名字白瑪噶噶,是堪布重新取的。如果所寫內容不是經由想象力再創造的小說,我會用這個名字。因為是上師取的。它給予我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