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什麼?”聽見薑賢霎時的一句,王斧斤立馬停下自言自語,睜大了眼珠望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少年,怔了片刻後,旋即湧出一股狂喜之意:“你是說你要做我的徒弟?你再再再說一聲,讓耳濁的老夫聽聽聽個清楚,哈哈哈,今天,老夫真真真不是在做夢吧?”
白發老者近年來從未收到過一個正式弟子,聽聞眼前少年願意做自己的弟子,不禁猶若撞見餡餅天降般,心頭是七上八下患得患失的,說話也有點結結巴巴了。
“不就是收個徒弟麼,從小學到大學我換老師跟換鞋似的,搞個師徒關係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嘛。”薑賢在心中鄙夷道,但見老人惶恐的模樣,薑賢卻是微微有些動然,便一改漠然麵色,對王斧斤肅然道:“還望老師勿要推辭,小子確然認定您為老師了!”
“好好好……唔”雖然王斧斤收徒心切,但還是生生壓下了心頭想要連連稱是的衝動,反而是停下來思忖了片刻,故作鎮定地說道:“可是老夫還未揚言要收小兄弟為徒,為何小兄弟如此之急切?況且,在方圓百裏之內,老夫卻可是臭名昭昭,又無真才實學的匠術傍身,難道小兄弟就真的願意,陪老夫這樣一個糟老頭子,徒耗大好青春,混跡於那縹緲的匠道之路上?”
當王斧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腦子裏極度後悔,心頭極度絞痛了,因為不管是對哪一個孩子,隻要他一講出這句話來,別人都會將他當做傻瓜般對待,無論是誰都會以一種‘你丫的是不是有病’的目光,對他白眼而視,所以每次都會無果而終,一徒不得。
也正是因此,王斧斤望向薑賢的目光中,又多了些忐忑不安。
“這老頭子是在玩欲拒還迎、欲擒故縱的把戲麼?讓人雲裏霧裏的。”薑賢忽然生出這樣一個錯覺。
但那懇切樸實的眼神卻是做不得假,冥冥之間似乎極為接近薑老爺子的眼神,什麼?爺爺的眼神,真的好像啊!看來現在,我是無論如何也要拜入他門下了!無他,就憑他擁有一雙讓我體會到爺爺存在的眼神,萬金不求啊!
“小子情願,也甘願,就在剛不久的爭鬧中,怕是已然被您‘得之坦然、失之淡然’的心態所折服,不管您是否真才實學,是否能工巧匠,您的得失之學也足夠小子去體會的了。”薑賢眼神堅毅不阿,心思急轉下,一心求師:“所以,小子願意自薦本人,幸成門下弟子!”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啊……”王斧斤顧自念叨著薑賢的兩句,暗歎十分契合自己的事跡,不禁有些五味雜陳,爾後那渾濁的目光中也是微微有些亮光,看著眼前這個睿智的少年,猶若找到知己般,便心中徐徐歎道:“老夫都快活上四百歲了,一把將要入土的老骨頭了,想不到竟然還沒個少年看得透徹,也罷,老夫最後總算是被老天體憐,給了不錯的徒弟……”
“這孩子不僅資質尚佳,品性也是極好,相信老師泉下有知,也定會慰藉有此優秀徒孫吧?!”
“隻是不知,這孩子還會不會重走我和老師的老路子啊?”
“哎,罷了罷了……”
王斧斤一時間百感交集,惆悵千回,終是下了決定。
“想老夫後半生尋徒千百,不是被唾罵就是被啐辱,莫有一成,今日居然得見一子主動問師,也算是人生之大幸。”王斧斤正襟危立,頓了頓道:“你叫薑賢是吧?從今往後,你便是我蒼宇匠一門的關門弟子了,也是我門唯一弟子了!”
“這就成了?!……”薑賢驚呼道,似乎比自己預料的要快那麼點,倒也不見有收徒儀式和收徒贈禮什麼的。
“戒驕戒躁,守恒守心,切記切記!”剛剛成為師傅的王斧斤下巴微點,諄諄教導道。
“是師傅,弟子薑賢謹記!”薑賢很自然地叫出那聲師傅,絲毫不覺有異。
“你還有什麼未完之事,或需要囑咐,或需要通知的嗎?趕快回家裏處理了吧!如若沒有,就跟為師進去吧,那也算是以後你的學匠之地了。”王斧斤回過頭,麵示著身後的匠鋪。
“弟子孓然一身,沒有未了之事,但憑師傅安排。”薑賢作揖恭敬道。
“那這就隨我進去吧……”王斧斤轉身而去,“是……”薑賢回應而動。
薑賢對這位老者抱有莫名的好感,終是讓他成為了老者的弟子,殊不知,如果這場景被其他的孩子看到,他們鐵定會嘲笑薑賢選擇了一個無能之人拜師學藝,簡直是白癡至極。
然而又是一場風雲際會揭下帷幕……
目睹了整個過程,一隻躲在角落中的丹翎墨鴉,鬼鬼祟祟地反向扯開翅膀,向著萬裏之外飛去。
作為靈精之體的丹翎墨鴉,在空中迅馳化為一道墨色靈體,將速度更是提升到極致,幾盞茶的功夫,便是飛到一處靈秀非凡的大山深處。穿過山門大殿,穿過武場匠廳,最後溜進後殿的匠書房之中。
在那匠書房中,丹翎墨鴉又化為它本體模樣,幹練地停在一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肩上,旋即在他耳邊附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