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在風暴中(2 / 2)

我幾乎立刻爬了出來,蹲在地上,兩隻腳還在水窪裏,藏在一小叢金花雀的後頭。馬匹一動不動地躺著(這可憐的家夥折斷了脖子!),在閃電下我看見前麵翻倒的馬車,和在空中慢慢地轉動著的輪子的側影。又過了一會兒,那巨大的機器從我身邊經過,向比爾伏特的山上走去。

在近處看,這個東西相當得奇怪,因為它不像是個會走路的毫無知覺的機器。雖然它是一個機器,但它帶著叮當響的金屬步態,長長的、柔軟閃亮的觸手(其中一個抓著一顆小鬆樹)在身體周圍揮舞著。它一邊走一邊在找著路,頂上的圓蓋前後移動著,就像一個腦袋在東張西望。主體後麵有一個巨大的好像漁夫的漁簍一樣的白色金屬物,這個怪物經過我的時候,一股股的綠色煙霧從它的金屬腿的關節間噴出來。隻一會兒的工夫,它就不見了。

這就是我在眩目的閃電中和濃重的黑色陰影下見到的東西。

當它走過去的時候,它發出一種震耳欲聾的叫聲和“阿羅,阿羅”的歡呼聲——過了一陣兒它就到了離這裏半英裏遠自己的同伴身邊,朝野地上的什麼東西彎了下去。我相信野地裏的這個東西肯定是從火星上發射的十個圓筒中的第三個。

我的上身給冰雹淋透了,而下身還淹在水裏。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爬到水窪邊幹一點的地方去,想著臨近可能發生的危險。

離我不遠的馬鈴薯地裏有一幢一個房間的看守人的小木屋。最後我站了起來,貓著腰,盡可能利用一切可以掩護的地形,朝著木屋跑去。我狠狠地敲著門,但是裏麵的人卻沒有聽見(也許裏麵根本就沒有人),於是我停下敲門,一路上盡量爬在溝裏,以躲避那些怪獸般的機器,直到走進了通往梅勃來的鬆林裏。

我就這樣朝家裏走著,渾身透濕,瑟瑟發抖。我希望在樹林裏找到路。林子裏很黑,因為閃電現在不那麼急促了,冰雹在茂密的樹葉間形成水柱,大股大股地傾斜下來。

如果我真正理解了我看到的一切的含義的話,就應該立即繞過巴愛福利和恰伯罕街,回到萊瑟海德我妻子那兒去。但是那晚我身邊發生的怪事和我的精疲力盡竟沒讓我這麼做,因為我渾身濕透,疲憊不堪,給暴風雨搞的頭暈眼花。

我隻是想著回到自己的家裏,這是我當時惟一的想法。我在林子裏跌跌撞撞,跌倒在一個水溝裏,又在一塊木板上磕傷了膝蓋,最後跳進了通往東方學院的一條小路上。我說“跳進”,是因為暴雨把山上的泥沙衝下來,形成了一條急流。在黑暗中一個男人迎麵撞了我一下,撞得我向後退一步。

我還沒來得及和他搭話,他就驚叫了一聲,跳到旁邊逃走了。這裏的暴風雨非常的大,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爬上山頂。我走近左麵的籬笆,沿著柵欄繼續往前走。

將近山頂的地方,我腳底下給一個軟軟的東西絆了一下,在一道閃電當中,我看見一堆黑色的衣服和一雙靴子。還沒等我看清這個人是怎麼躺在那兒的,電光就消失了。我站在他的身旁等著下一次閃電。下一個電光中,我看清這是個長得很結實的男人,穿著廉價的,但還不算是破爛的衣服;他的頭朝身體彎下去,躺在離籬笆不遠的地方,好像是給狠狠地摔在上麵一樣。

我還從來沒有碰過死屍,隻好忍著惡心蹲下,把他翻過身,摸了摸他的心髒。他早死了。很顯然他的脖子斷了。電光第三次閃過,他的臉清楚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跳了起來。原來這是斑犬酒店的老板,我的馬車就是向他借的。

我跨過他的屍體,吃力地往山上走。我路過警察局和東方學院,朝自己家裏走去。山坡上的火已經滅了,草地上還能看見紅光,一股紅色的濃煙在打下來的冰雹中飛騰而起。我在閃電中看見,大多數的房子都沒有毀掉。在東方學院旁邊的路上有一堆黑黑的東西。

在通往梅勃來橋的路上能聽見人們的叫聲和腳步聲,但我不敢叫他們,也不敢跑過去。我用鑰匙開了門,然後關好,栓上門,搖擺著走到樓梯下麵坐下。我滿腦子都是走動的金屬巨獸和在柵欄旁撞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