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的時候,還是一步三回頭,那份不舍,不清楚,我明明知道父親已經回不來了,但我內心還是極其渴望奇跡能生。我不止一次做夢夢到,我一睜眼,父親滿麵笑容,坐在我床邊,笑著對我:“囡我回來了。”我一把撲上去,想抱住父親,這個夢就醒了。
爸,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為什麼走那麼早,丟下我一個人!
從父親墳頭回來後,我就再也沒有笑過,母親以為是自己阻止了我想嫁人的心,才悶悶不樂的。她見我這個樣子,搖頭歎息,無奈同意。那個家夥自然是高興得很,他喊媒人領了那個人過來,我正眼都沒有瞧他一眼,不過,聽媒婆,男方對我很滿意。
嗬嗬,怎麼能不滿意?我是十七八正值妙齡的黃花大閨女,而對方是個大齡未婚的莊稼漢子,他若是再大幾歲,就足足大我一輪了。媒婆很勤快,很快把禮金和彩禮送上了門,要了我的八字,還是那個算命先生,給我定了日子,就是下月初一。
整個過程我沒一言,母親幾次想開口問我些什麼,見我一臉冷峻,她似乎又開不了口,她也隻好作罷,隻是不停地搖頭歎氣,整日愁眉不展。
而他卻活絡得很,搞得真的像是自己閨女出嫁似的,忙前忙後,跑來跑去,特別是見到那份彩禮後,眼睛都放光,皮笑肉不笑地接下了。很快,就和算命先生,還有男方家碰頭,定了日子。
出嫁的前幾,母親都陪著我睡,我還是沒有和她多話,隻是像時候一樣依偎在她懷裏,母親拿起木梳,替我一縷一縷地梳過去,手法熟稔,和時候一樣。
我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纏著爸媽,讓母親梳頭,然後讓父親幫我紮辮子,父親一繞一繞的,紮出來的辮子很漂亮。我經常頂著一頭父親紮的漂亮辮子去上學,引得女同學們羨慕不已,我甭提多高興了。
在母親輕柔的手法下,我才能安然入眠,這幾夜,有母親的陪伴,我睡得格外香甜。母親給我講了些枕邊話,什麼為人妻的道理,還有孝敬公婆的之類,我沒認真聽,聽母親講著這些家長裏短,我又有一絲後悔,但依然來不及了。
還有比我現在更糟的處境嗎?沒有,那麼我隻能坦然接受自己的選擇,那時候很流行一句話: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十八歲的我披上了嫁衣,結婚那,春雨依舊延綿不絕,這雨下了好幾了。
男方很是看重這門婚事,掏出家底,大宴鄉裏,幾乎是整個村子的人都請到了,還請了鄉裏的劇團,唱戲助興。不過是人都看得出來,我這個新娘子似乎不太開心,本來是大喜的日子,我一絲笑容也沒有。
新郎卻很高興,拉著我的手,挨桌敬酒,那雙粗糙的手像是老樹皮一樣,刺得我手疼。我咬緊牙,也隻能忍著,我母親還頂著丈母娘的身份陪在身邊呢,我家一竿子親戚也都在喝酒。
母親看出我的異常,點了點我的腰,給了個眼神,我知道她是講我不懂禮數,一點也不配合,但我真的配合不起來,我的後悔愈來愈深,我第一次明白了,選擇是多麼艱難,特別是兩難的時候。
我皺著眉頭陪他走完了這場婚宴,賓客散去,雙方親眷也紛紛回去。母親送我回了新房,囑咐了幾句,還往我床鋪底下塞了一把花生、桂圓、蓮子,這習俗我知道,取早生貴子的兆頭。
我拉住母親的手,不想讓她走,一個勁地搖頭,輕聲啜泣:“媽,我不想嫁了,咱們回家好吧。”
我媽驚詫於我的表現,她一直以為嫁過來是我的心思,今的寡言少語可能是第一次到夫家的不適應,她沒想到我會這般失態。
母親握著我的手,安撫我:“囡,這不是兒戲,你已經嫁了,就不能回頭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真實的想法,你這丫頭就是心事重,什麼都不跟你媽。但這次,你必須留在這,你已經成年,就要做好有這一的準備,雖然來得早了些,但媽還是衷心祝福你們,能幸福安康。”
我沒能跟母親回去,直到母親臨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真的。我才明白,我的選擇是有多錯,多不負責任,一行清淚從我臉頰滑落,滴到我手心裏,冰涼刺骨,我的心也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