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費力地抬起眼皮,瞟了眼雞蛋麵,露出厭惡的表情。
攤主將油乎乎的手在圍巾上搓了搓,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這孫女可真夠挑剔的,嫌我煮的麵不香嗎?”
老頭兒趕緊解釋道:“店家您誤會了,我大孫女得了怪病,隻要是看到湯湯水水的東西,都會心生厭惡,我不瞞您說,她連水都不肯喝,都是我強行給她灌下去的。可是她喝下去之後,又會吐出來。”
“哦。”攤主露出同情的目光,“這病可真夠怪的,人不喝水能行嗎?怪不得她看上去有氣無力的樣子。”
老頭兒苦笑了一聲,放下李晨,起身去了旁邊的一個賣燒餅的小攤,買了塊幹巴巴的燒餅。
如今,大量的他縣難民湧進寶山縣,整個縣城裏都是人擠人,街上擺滿了這種臨時性的小攤。
老頭兒走回來坐下,將雞蛋麵推到雀兒麵前,然後把餅撚碎,喂李晨吃下去。
李晨似是餓得急了,那餅入嘴,嚼都不嚼就拚命往下咽。
店主怕他噎著了,倒了碗白開水遞過來。
老頭兒接過來想喂他喝,可他卻厭惡地推開,隻顧著吃餅。
老頭兒朝攤主歉意地笑笑,攤主搖頭道:“這病得趕緊治啊,不喝水會要人命的。”
雀兒美美地吃著雞蛋麵,裏麵的三個荷包蛋,她貪心地吃下了兩個,才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
她年紀小,吃不了多少東西,一大海碗麵幾乎沒怎麼動。老頭兒也餓壞了,幾乎風卷殘雲一般,將整碗麵吃得一幹二淨,連滴湯都不剩。末了拿出一塊方布,將那枚荷包蛋包好,放到雀兒的手上。
吃飽了飯,原本沒精打采的雀兒和李晨,都恢複了精氣神。
李晨十分惱怒地抓著腦袋上紮的兩根衝天辮,雀兒則調皮地拉扯他身上的那件花衣裳,他被她惹急了,朝她叫道:“不要碰我。”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老頭兒大驚失色,趕緊捂住他的嘴。
那攤主驚訝地望著李晨,失聲道:“原來他是男孩兒啊!”
老頭兒朝攤主噓了一聲,攤主心虛地看了看四周,點點頭表示理解。
老頭兒便向攤主拜了拜,抱起李晨,拉上雀兒匆匆離開。
……
縣城中一家雅致的茶樓上,一間臨街的小廂房內,一個白衣勝雪的老者,和一個錦袍中年正在對弈。
廂房內茶香飄飄,一個小婢坐在一角彈著一架七弦琴,琴音清越,正如窗外的寒冬,別有一番冷冽之味。
白衣老者執黑子,下了一棋後,笑道:“蘇士考,你身為周守郡的郡主,此刻全郡大亂,你不忙著領兵平賊,卻躲在這兒與老朽喝茶下棋,不怕上頭怪罪嗎?”
錦袍中年蘇士考笑道:“石鏡公又取笑我了。益州總督龐綱派紀平和張廣泰來剿賊,我這個小小的郡主,哪有什麼資格上去指手劃腳。至於什麼軍政民務,整個周守郡除了此縣外,已經全部淪落,我想管,那些白巾亂黨,也不讓我去管啊。”
石鏡公忍俊不禁:“你啊你,倒總是能為偷懶找借口。”
蘇士考歎氣道:“唉,這回我是一懶到底了。周守郡暴亂,朝廷責罰下來,頂罪的肯定是我這個倒黴郡主,革職是免不了了。也罷,這官反正是當膩了,以後我也學習鏡公您,當個閑雲野鶴的散人,圖個逍遙自在。”
石鏡公道:“別,老朽是個閑人,你可不同。你飽讀詩書,有一腔為國為民的熱血。你隱退了,這大涼國的官場,又要汙濁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