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場及時的大雨驅走了炎熱,也為地裏的莊稼帶來了滋潤。
夕陽緩緩,耕作一天的農夫已扛著鋤頭歸來,孩童也從私塾裏放學,順著那條小溪便是他們的家。村莊裏已升起了炊煙。
明月高懸時,這村莊已如同往常一樣歸於寧靜,村口的狗都已睡著,隻有小溪和月光還在流動……
驀地,一道流光從遠方掠來,停在村口那棵樹下。月光下可見是個須發皆白的道人,他徑直走到一戶人家裏,看著床上安詳沉睡著的十歲左右的孩童,白眉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
半晌,他長歎一聲,道:“一切都是我的罪孽,都讓我來承擔罷。”手腕一抖,一柄長劍已握在手上,劍鋒倒轉,竟是刺向那孩童的胸膛!
眼看那孩童就要命喪當場,猛地一陣勁風襲來,那老者百年修行之軀竟而被這陣風帶得下盤不穩,他白眉一軒,沉聲道:“李老怪你來得好!”
門外一個聲音嘻嘻笑道:“我也是恰巧路過,枯木老怪你要是想吃個娃娃本也不****事,但‘你的罪孽’又是怎地說起?莫非這娃娃是你的晚來子?”
那枯木道人聽得他這般侮辱,也不生氣,緩緩道:“貧道與你素來互不相犯,而今也勸你最好莫管閑事。”
在他說話之間,門外那人已走了進來,隻見那人又瘦又高,活像個竹竿,一張臉也是馬臉般長。他哈哈笑道:“你要宰了他還是吃了他,與老夫毫不相關,老夫倒想瞧瞧你這蜀山派祖師爺如何殘殺孩童。”
枯木道人不發一言,再次手起劍落,忽地一道精光掠起,錚地一聲,正磕在他三尺青鋒上。
枯木道人轉過身子,雙袖收斂,盯著那李老怪,一字一句道:“你定要架這梁子麼?”
李老怪嘿嘿笑道:“七大門派老夫少說也惹了四大門派,也不多你一個蜀山。”
枯木道人長身而起,道:“好,先送你一程!”話未說完,已身化流光,停在半空。
那李老怪尖聲一笑,隨後而至,道:“久聞天下劍宗蜀山,頭一回交道便是對上百年蜀山第一人枯木,哈哈,當真爽快!”
枯木道人喝道:“少廢話!”劍隨聲出,化作漫天彩芒,鋪天蓋地席卷而去。聲勢極其浩大,隱隱有毀天滅地之象。
李老怪見狀,麵色一變,怒道:“枯木老狗,你是要生死相拚麼!”說話中已掣出弦月一般的一柄彎刀,但聽嗡嗡之聲不絕,那彎刀迎風便長,瞬間殺入劍陣。刀劍相擊,光芒耀天,隻把月華都遮蓋。奇的是這邊鬥得驚天動地,那邊村莊卻依然寧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鬥了半晌,那李老怪支撐不住,喝聲“走也”,彎刀在夜空劃過一道圓弧,嗖地一聲,歸來腳下。他腳下不停,眨眼已到了那小屋。下一刹那,他已抱著那孩童,去勢如電,直往群山竄去。身後傳來一聲枯木道人的怒喝。
李老怪聽得那聲怒喝,痛快非常,不住嘬聲長嘯,回首看時,那枯木道人也來得飛快,落在半裏開外。
他怪笑一聲,道:“枯木,你今日若是追著了我,老夫非但雙手將這娃娃送還給你,老夫也任你宰割。”
枯木聽了這話,心下一沉,暗道:“這廝如此自信,定有後著。”念頭剛起,猛地前方一陣風起,自己竟而衝入了一片山林,月華皎皎,卻哪還有那李老怪的影子?
他活了百五十歲,見識極廣,不加思索便知是入了那人陣法之中。自古八卦陰陽,五行太乙,諸般陣法都需家學淵源方能學習。枯木道人出身低微,成名以後也不曾對此有過研究。即使此時修為通神,參破這玄奧陣法還要廢些時辰。一想到那孩童被人搶走,枯木道人暗恨自己下手太慢,心底生出陣陣寒意。
修真之人一念數裏,李老怪須臾已遁至了一座大湖邊,他尋個地方歇下,將那孩子翻來覆去地看也沒看出有何不同,但一想枯木道人竟如此看重,也是定有原因了。心頭定下,又覺胸口隱隱作痛,自在一旁打坐。
李老怪未曾注意,那個孩子已醒來。
這孩子睜開雙眼,眸子中沒有疑惑、驚恐,有的是一種冷冷的穿透一切的情感。
這孩子名叫葉一帆,本是葉家村十幾個孩子中的一個。
如今他卻有些不同,他看看自身,又看看周遭,輕歎口氣。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子,雙手反背,來來回回走了幾遍,像是在思考極為重要極為費解的問題。
其實,他腦海中一直回蕩著一句話: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摩天大樓中偷竊了珠寶正準備逃跑,但是當他剛跳出窗戶——
下一瞬間,他就躺在一張硬木板床上。窗外,天空中飄著兩個人,幾千幾萬把劍同一柄巨刀拚鬥著。
這特效也太逼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