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風刺骨,趙幹寶皺著眉頭。我望著他長滿老繭的雙手,纏滿創可貼的手指。半白的頭發和好幾天沒打理過得胡須裏落滿了河沙,他的臉蠟黃,他的唇幹裂,他的眼血紅,他的衣服沾滿幹掉的水泥漿,他的膠鞋張開了鱷魚嘴,他住在用爛磚頭砌起來的簡陋房子,抽著三塊五一包的劣質香煙,吃著沒有油水的水煮白菜,我隻得輕輕放下鐵鍬。
“你告訴我老板住哪,我他媽找他去?”
“我們也不知道他住哪,我隻有他手機,但現在已經打不通了。”
“操,你們在給人家幹活,怎麼連人家住哪都不知道?”
“我隻知道他是個河南人,叫王巴丹。我以前也是跟一個老鄉在他手下幹活,後來那老鄉因為得病不再出門,但我一直跟著王巴丹幹。連今年已經幹了有五個年頭,以往錢都是很穩妥的,可不料今年……”
磚廠不像酒店,初秋可以每月按時拿到上個月的工資,但許桂林每個月隻能領取五百塊的生活費。在磚廠或是工地上幹活的農民工都是年底才結工資,平常月份隻能拿一點生活費。磚廠畢竟算不是正規的企業,不過是打野的皮包公司。再說農民工這種靠老鄉介紹老鄉找活幹的招工模式太落伍了,他們法律知識淺薄,也不懂得簽訂勞動活動。當然拉薩也有很多正規的家政公司,但很少有人願意去那花錢。
趙幹寶說王巴丹以前在翩紫小區租了套房子,他們跑去問了,半年前已經搬走。
這時候大門口來了一群人,一個西裝革履的矮胖男子左手拿著一個黑色皮包,右手指指點點,對身邊的人交代著什麼。他身邊的兩個小夥子應聲跑到一個攪拌機旁,從屁股後麵的布包裏掏出一個大扳手開始卸攪拌機。
我跑過去,舉起鐵鍬就往正在扭螺絲的那人手上敲去。那小夥子也是眼疾手快,迅速施展縮陽功,他的手才免遭一劫。隻見鐵鍬打在鋼板,花火四濺。
我吼道:“滾一邊玩去,這是你隨便動的嗎?”
那小子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道:“你想幹嘛,你們老板已經把這裏賣給我們老板了。”說完他就把頭望向手拿皮包的矮胖子。
我也不理會,直接罵道:“******媽,想搬機器走,先把老子工資付了再說。”
矮胖子已經過來,他先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才緩緩地道:“你們王總在澳門賭錢輸光了不敢回來,他已經把磚廠和廠裏的所有設備全部賣給了我們。我們是有買賣合同的,如果你再妨礙我們做事,我們就隻好不客氣了。”
我舉起鐵鍬,“老子不管,你們要敢拆機器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