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剛過,野馬牌汽車在明尼蘇達州北部的森林深處的一條黃土路上停了下來。
一個小時之前,開始下起了綿綿細雨,氣溫驟然下降,雖然斯特姆打開了車上的加熱器,可還是冷得直發抖。他成了一名殺人犯,毫無疑問,加拿大警方已經通知了美國當局,人們正在追捕他。過去他覺得自己象一隻掉在陷阱內的野獸,而現在他覺得自己更象一隻被送往屠宰場的動物,末日正在無情地一步一步向他逼近過來。
那個胸部被打穿一個大洞的人仰麵朝天躺在地上的情景不斷地擾亂著他的心靈。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口吐鮮血,嘴巴令人厭惡地扭動著。不管此人是誰,反正他覺得斯特姆知道得太多。
斯特姆拍了拍裝著那封信的口袋,苦笑著,這是拚板玩具的最後一塊了。現在,不管怎麼說,反正他已經知道S·S·S部隊駐在麥迪遜近郊的一個小農莊俄勒崗那兒。就這一點來說,隻要他能躲開追捕,他就有足夠的時間找到那個地方。
淩晨五點鍾,斯特姆從後門走進了愛倫的寓所,他輕輕地敲著門,足足過了五分鍾才把她喚醒,她在那緊閉的門後問是誰在敲門。
“是我——特拉維斯,”他急忙壓低嗓門說,“讓我進去。”
門打開了,看到他後她呆呆地立了片刻,然後把他讓了進去,隨手關上了門。“我的天哪,你上哪兒去了?”她說,他則橫穿過房間,在那一頭的沙發上如釋重負地躺了下來。
“加拿大,”斯特姆說,“有什麼人來找過我嗎?”
“沒有,隻有那個叫蘭麗的女人來過。她每隔兩小時就要打電話來,說有緊急事情。”
斯特姆閉上了眼睛,帕特的形象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愛倫仔細審視著他,目光落到他那身又皺又髒的衣服、亂蓬蓬的頭發,最後是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上。“你簡直象個鬼,”她直率地說,“想吃點東西嗎?”
他笑了笑:“要吃。”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到廚房裏來,給我講講。”
“那麼,現在你還要到俄勒崗去?”愛倫聽完他的敘述後問道。
他點了點頭,點燃了她遞給來的一支香煙。“現在我停不下來了,”他說,“我離目標太近了。”
“天哪,特拉維斯,他們會殺死你的!”她激動地揮舞胳臂,“你就不為孩子想想嗎?不為我想想嗎?”
斯特姆推開桌子,慢慢地站了起來。隨後,她猛地投入他的懷抱,一邊啜泣著,一邊不斷地呼喚著他的名字,他則一邊拍著她的肩膀,一邊撫摩著她的頭發。透過她身上的睡衣和開門前匆匆套上的薄裙,他感覺到了她軀體的曲線,昔日的欲望被喚醒了,他回憶起在他們短暫的婚姻中共同享受過的那些樂趣。他們離婚已有五年之久了,可是對斯特姆來說,離婚後的每一天都有一百萬年長似的。
哥倫比亞特區華盛頓俄國大使館的保密室內,西格弗裏德·阿德諾爾正在打電話。在這間絕對保密的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電話線已經檢查過了,所有的錄音設備都已關閉,因此他的那些憤怒的話語隻有他本人和電話線那頭的那個人聽得見。
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可用了,”阿德諾爾正在說,“那個蠢貨在加拿大把一切都搞糟了,差點把此事完全公開。”
在距麥迪遜商業區一個街區之外,是西華盛頓林萌大道,在大道旁的一個電話亭裏,負責在美國中西部尋找S·S·S部隊的克格勃頭子正在聽電話。“你必須緊緊纏住斯特姆。”
“我會被發覺的。”
“你這個傻瓜,”阿德諾爾吼叫起來,他的怒氣又上升了,“你一開始就被發現了的。”
沉默。
“按吩咐的去做,會有人照料你的。”
“那麼是要我當誘餌?”
“你會被逮捕並驅逐出境,待你述職彙報和度過一個假期之後,我們將另外給你安排一個任務。”
在一個位於角落上的安靜的包箱裏,斯特姆坐了十五分鍾,這時帕特進了咖啡室,坐在他的身旁。她的目光裏充滿著期待的神色,他的決心又一次瓦解了。隻要他們遇到一起,他就無法不信任她。隻有他們分開了,他才會有其它那些想法。
餐廳裏坐滿了吃午餐的人,在他們等待上菜時,斯特姆默默地把那封信遞給了帕特。他看得出來,她的眼睛裏閃爍著驚訝之情,臉上神采飛揚,嘴也張大了。
“你成功了,”她說完抬起頭來,“你找到了它。”
“不一定吧,”斯特姆報以一笑,“十九年前,S·S·S部隊是在俄勒崗附近。可是現在呢?”他聳了聳肩,從她手中拿回那封信,塞進襯衣口袋裏。
“還在那兒,”帕特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調說,“那地方是威斯康星女子學校,那是唯一的理想地方。”
午夜剛過,帕特把斯特姆從沉睡中喚醒,她深情地吻了吻他。他笑了,接著伸開雙臂,可是她從他的懷抱中掙脫了出去。
“怎麼啦?”他問。
“咱們離開這兒吧,特拉維斯,別去找那個基地了,求求你!我們隨便到哪兒,到墨西哥或南美洲都可以,我們永遠在一起!”
她的麵容突然蒼老了許多,嘴唇變得生硬、呆滯,目光中有一絲悲傷的成份。
在六樓外麵,一個穿著件皺折的製服的大漢步行到了大樓的後麵,在高高的草叢裏選了個位置。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隻能捕捉到窗內一閃即逝的身影。
他用那支裝著消音器和紅外線夜間瞄準器的大口徑步槍瞄準了窗戶上的玻璃,隻要他選中的目標在窗前逗留一兩秒鍾,他就可以準確地擊中目標。
“準備好了嗎?”斯特姆說著,穿過房間朝帕特走去。
她神經質地張望了一下周圍,目光從斯特姆的身上跳到敞開的臥室門上,然後又回到他身上。“你嚇了我一跳。”她說。
她走到窗前,斯特姆跟著她走了過去,倆人凝視著無月的蒼穹。就在這時,她沉重地向後倒了下去,一陣玻璃碎屑崩得他們全身都是。
帕特蜷成一團躺在地上,雙手抱頭,兩腿彎曲地壓在身下。斯特姆迅速地蹲下來,目瞪口呆地注視著她的軀體。他的心髒狂跳著,胃部痙攣,差點就嘔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