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花州的皇家別院,鬱鬱蔥蔥,花果滿園,空氣裏飄蕩著各種果子的香味。院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黎夕飄飄然站在院裏。茫然地看著前方,失去了方向。忽然看到前麵廂房的窗下有一女子正在梳妝,雖然看不清模樣,卻知道她在朝他微笑。
黎夕恍惚了片刻,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舉步向前,試圖靠近女子。腳下卻無法移動半分,他大驚失色地看著自己的雙腳,仿佛生在了地上。更讓他緊張的是,窗下的女子已經走出來,似乎沒有看見他,朝著另一個方向甜甜一笑,那裏有一個笑容滿麵的男子在向他招手,然後女子就笑著朝陌生男子走去,黎夕想張口叫她,才發現嘴裏也發不聲音,隻能痛心疾首地看著女子奔入陌生男子的懷抱,兩人相擁著離開。頓時天旋地轉,被心痛的感覺慢慢吞噬,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不……”黎夕痛苦地叫出聲來。
守著他的侍女見他神色痛苦,雙眼緊閉,冷汗涔涔,連忙叫醒他:“二殿下?二殿下,快醒醒!”
黎夕聽見有人在叫他,睜開眼,慢慢從夢境中脫離出來,心還隱隱地痛著,神思恍惚。除了身體初殘時的無法承受,他還從未嚐過如此刻骨銘心的疼痛。為什麼會做這樣奇怪的夢?而夢中的男子分明就是他,那麼笑靨如花的女子是誰?為什麼會讓他心痛得有如刀割?這夢在暗示什麼嗎?
侍女將他扶起來,用毛巾為他擦去額上的冷汗,再端來香茶給他喝下。
黎夕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味覺刺激讓人神智清醒過來,且入口還有甜甜的桂花香味,訝異地問侍女:“這是什麼?”
“回二殿下,這是嫣兒送來的桂花露,一直用冰鎮著,吩咐奴婢您醒後給您喝。”
“我睡了多久了?”黎夕看了一眼珠簾外的桌上,正有一個銅盆,有很多水,水上麵還飄浮著少許餘冰,想來已經送來好大一會兒了吧?難得她費心了。
“二殿下,現在已經是黃昏了,您已經睡了一天了。清晨您一入睡,嫣兒就來看過你了,然後去配製了桂花露用冰鎮著送過來的。”
“這麼久了……”黎夕喃喃自語,是睡太久,才會做那樣的夢吧?生活了十九年,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夢魘。
“殿下,要不要傳膳?”
黎夕搖頭,現在他更想去見她,非常迫切,一刻鍾也不想耽擱了,說:“不用,嫣兒現在哪裏?”
“好像在園裏采花吧!”
“恩,快把輪椅推過來,扶我坐上去。”
“是。”
侍女不懂一向沉著冷靜的二殿下為什麼會如此急切,趕忙將輪椅推過來,又叫來一個侍女一起小心地將他抬到輪椅上。
黎夕坐上輪椅,似乎又有了行動自如的感覺,如釋重負。在侍女的幫助下將輪椅推到花園中。花園地勢平坦,就自己推著輪椅去找劉嫣。
一想到剛才的夢,他有一種後怕的感覺,夢中的女子似乎就是劉嫣!一想到她要離開,心就疼得讓人窒息。有些慌亂的推著輪椅在園中亂走,並用目光四下尋找她的影子,緊張又熱切。
還好,沒找多久,就在幾株曇花前找到了她,她抱膝坐在草地上,下巴支在雙腿上,麵前有幾株曇花!慌亂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如釋重負。
他這是怎麼了,這樣不安竟然全都是為了她?現在的她就在他的眼前,也可以說是在他的勢力範圍內。而且,她現在隻是太子府的一名婢女,已經不再是沄國的端王妃。隻要他願意,她就永遠不能離開。黎夕自我安慰著,叫道:“嫣兒?”
劉嫣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見到是他笑容又慢慢消失了,低下頭看著眼前已經有些膨鬆感的曇花蕾,取而代之是些許落寞。她不知道,他是否還在在意她的存心隱瞞。
黎夕見她如此,笑容也僵住了,靜靜地看著她。為昨天自己衝動的表態而懊惱。雖然當時他什麼也沒說,但聰慧如她,怎會沒發現他的表情和心態變化。
兩人就這樣靜默不語。他看著她,她看著花。
天色越來越暗,有侍女點起了園中的宮燈,訝異地看了兩人一眼,不敢打擾,悄悄離去。
曇花的花蕾越來越膨大,一絲淡淡的藥香味吸入鼻中,劉嫣喃喃道:“花要開了。”
“是啊,這花隻有幾個時辰的機會來綻放畢生的美麗。”黎夕幽幽地接口。
“曇花一現,多少淒美的花啊!”劉嫣淒淒然,“人又何常不是如此呢?短短幾十年後,還不是化為塵土!這花,人人都知道它的美麗,而人呢?又有幾個能毫無遺憾和留戀地離開?”
“所以,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讓自己開開心心地過下去。”黎夕語重深長地說。怪不得有時候覺得她有許多心事,有時候又覺得她開朗得有看穿塵世的超然,想來,她的經曆曾經讓她生不如死吧!這樣想著,又添了三分憐惜七分情,已經沒有了埋怨他的餘地。
“黎夕,我的身份,你是不是很介意?”劉嫣問,依然低著頭,昏暗中讓黎夕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黎夕鄭重地說:“開始的時候,是一有點兒。因為,這樣的背景,實在讓人太吃驚。但是,細想而後,這也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