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政府軍開始了第二波進攻，雖然天還隻是灰蒙蒙的，但滿山遍野的敵方士兵已經看的清清楚楚。華明白了，這個笨蛋指揮官是想用絕對優勢的數量恐嚇雲軍團，動搖士兵們的抵抗意誌。
其實他的這招已經奏效了，看看身邊年輕士兵們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們非常害怕，有的甚至在發抖。其實華也怕，怕的要死，但此刻他好像已經無權說害怕，咬了咬牙，喊了句：“弟兄們，打耙的時刻到了，你們準備好了嗎？”惹的士兵們一陣大笑。
將軍派出了維特的部隊帶著一個連的士兵，繞過戰場突襲政府軍炮兵陣地，臨走時，維特還專門呼叫華說，等打完了仗一起喝酒，華盡然隨口罵了句：“死遠點，別煩人了。”
高烈度的戰爭消耗著難以想象的資源，更殘酷的吞噬著士兵們年輕的生命。華能做的隻是給士兵們作個表率，全力射擊，幾輪的衝擊，使的一線陣地傷亡慘重，華到三排交上的第一個朋友阿蛋，是個隻有十六歲的少年，挺可愛的一個孩子，華像親弟弟一樣待他，愛護他。為了不讓他冒險，華隻讓他貓在戰壕裏，負責給士兵們壓子彈，然而就在他好奇的探出頭的那一瞬間，一顆流彈擊種了他，就在華的麵前被打爆了頭，血濺了華一臉，抱著阿蛋不斷抽搐的身體，他喉嚨裏不知道還在呼叱著什麼話。華盡然咽下了流進他嘴裏的血，甚至是阿蛋的腦漿子，華全身都在發抖，喉嚨裏擠出了殺豬一般慘烈的吼叫。震的周圍的年輕士兵都不敢看他，更加瘋狂的射擊。有幾處薄弱區，在最危險的時候，曾經一度被撕開了好大一道口子，是遞補的弟兄們用鮮血和生命硬生生的填了上去，才不至於被突破。三排也一度被逼到了絕路，政府軍士兵已經衝進了戰壕，華也被前後夾擊，險些喪命。在刺刀見紅的那一刻，如果不是阮玉舍身跳出戰壕，打掉了他身後的敵方士兵，恐怕華已經戰死球子了。
麵對著敵方一波最大的衝擊，華以為已經守不下去了，耳麥裏傳來隊長的聲音：“可以著陸，可以著陸。”華知道，那是隊長示意他們撤退，看看其它陣地的弟兄，還在拚死抵抗，華下意識的呼叫阮寶讓他拿個主意，卻傳來阮寶的叫罵聲：“見鬼去吧!”麵對著血戰的弟兄們，華打消了撤退的念頭，瘋狂的射擊著，槍管由於過於密集的射擊，燒的托木直冒煙。沒有水來降溫，根本無法繼續射擊，再打下去，可能就會炸膛了。可這會那去找水，敵軍已經衝到眼前，情急之中，華做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都覺得非常可怕的舉動，他盡然把燒的通紅的槍伸進被炸爛了扔在一邊的敵軍肚子裏，頓時一股令人作嘔的油煙味和絲絲聲衝進了華的每一個毛孔，使得他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嚇得邊上的士兵都目瞪口呆，他們怎麼也不會相信，平日談笑風生看起來有些麵的督導教官會是這樣冷血的人。
就在大兵壓境，防線快要全麵崩潰的危險一刻，政府軍突然撤兵了。敵方士兵在撤退的時候，華還在不停的射擊著，麵無表情，仿佛他前麵的敵方士兵不是人，和平日裏訓練時的耙子沒什麼兩樣，好像打起來還更有快感，敵方士兵種彈時的那團血霧之花一直吸引著華把他們打出了射程之外。那一刻，華不知道整個前延陣地隻有他一個人在射擊，阮寶和阮玉他們都已經走出了戰壕，來到他的身後，阮玉還流著傷心的淚水。那一刻，華不知道，教授也在望遠鏡裏看著他，正在傷心的哭泣。
麵對著阮寶的驚愕，麵對著阮玉的淚水，麵對著士兵們恐懼疑惑的眼神，華扔掉了散發著腥臭味的槍，軟軟的坐倒在地上。沒有說一句話，他看著沾滿血汙的右手，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奪眶而出。流淌著少年的恐懼，流淌著他無盡的悲傷。
第一天的戰鬥在敵方撤退的基礎上，以慘勝告終了。據報，是維特在打掉了敵方炮兵陣地後，為了減輕主陣地壓力，帶著那隻有一個連的士兵，突襲敵軍指揮部，被回撤的敵軍捂住了，寡不敵眾，全部以身殉職。簡單的說，是維特救了華他們的命。華為當時維特離開時說的那句話感到非常的後悔，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個耳刮子，責怪自己為何不能給他一些安慰，那分明是維特已經下定了決心，和華告別的通話，華這個混蛋盡然說出了那麼一句令他可能會非常傷心的話。
帶著士兵們異樣的眼神，帶著對維特無盡的懺悔，帶著白天戰鬥的傷痛，華睡去了。就那麼靠在戰壕的土埂上，任憑無邊的腥風吹著，任憑可能被敵方狙擊手敲掉危險籠罩著。他睡去了，他努力的想夢到家鄉那幹巴的山，他努力的想夢到家鄉那淡淡的雲，他努力的想夢到家鄉的親人，那怕是他曾經厭惡的人，他努力的想在夢裏回到從前，但那一夜伴隨著他的隻有被撕碎的屍體和槍管塞進敵方士兵肚子裏的片斷。他惡夢連連，他夢裏撕撤著衣服，他夢裏抓斷了周圍的枯草，卻始終無法醒來。直到教授劇烈的搖晃著他，他才醒了過來，他渾身是汗，衣服都深透了，冒著熱氣，散發著血腥味。隊長也來了，華沒有說一句話，一下子撲到了教授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哭的是那樣的傷心，哭的是那樣的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