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水珠,倒掛在鍾乳石的尖端,一串一串,川流不息。水珠不斷滴落在礫石上,濺了無名一臉泥。柳鳶見了,捂著嘴笑道,“臭小子,怎麼倒黴的總是你?”
無名正急著趕路,哪知吃了這一記,尷尬地搖了搖頭。
柳鳶見無名不作聲,忙轉移話題道,“我說,外麵的雨該有多大,都滲到這洞穴裏來了。”
無名苦笑道,“咳,偏偏我們還找不到出路,就跟落荒耗子一樣,摸黑找不著北。”
無名和柳鳶又趕了一段路,繞了幾個彎,前方的黑色礫石漸漸消散,一個個不規則的人形影子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兩人對視一眼,便小心靠近,前去察看一二。
“這,這些殘屍,是。。。。。。”
柳鳶張大嘴巴,盯著已經死亡多時的行屍,心中猛然一驚,半天說不出話來。
無名也很是驚訝。但理智戰勝了情感,他沒多想,把目光放在遍地狼藉的細節處。很快,他便有了發現。一把鋒利的刀卡在一具行屍的胸口處,刀柄上的斑駁血跡中,分明刻著一個“武”字。
無名使勁把刀從行屍處拔出,朝柳鳶晃了晃,“柳姑娘,你看。這不是老武的佩刀麼?”
柳鳶小步靠近,摸著刀把大驚道,“老武怎麼會在這裏?莫非,方才,他們在這裏,發生了什麼變故?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變成這樣,自相殘殺?”
無名掃視一周,拍了拍柳鳶的肩膀,道,“無從考究啊。柳姑娘,這些人,你可識得,與方才我們在另一個洞穴出口處碰到的黑影相同,都是異人館的弟子?”
柳鳶盯著屍體,點了點頭道,“沒錯。有武堂也有相堂的。”
無名再掃視一周,除了打鬥的痕跡和遍地血跡外,沒有更多的發現。他深吸一口氣,耐心地把老武的刀用破碎的布衫綁在背上,之後朝著洞穴的盡頭輕聲道,“柳姑娘,我們去前麵再探個究竟吧。”
感到黑暗中的危險越來越接近,兩人都屏住了呼吸,披風的銀光越來越微弱,幾乎要被黑暗所吞噬。兩人貓著腰轉過一個彎,忽然一片血紅色的光撲麵而來,措手不及,趕緊縮至一塊礫石後麵,查看動靜。
“好大的紅花!”柳鳶喃喃道。她卻不知,越是血紅,越是致命。
還是那個幽閉的黑暗空間。還是那朵血色妖花。
“我感覺有些不對勁。”無名低聲道,“柳姑娘你看,那花蕊處,都堆著些什麼?!”
“白骨!”柳鳶幾乎要吼出來,“我在孤峰的思過崖,見過此物。好惡心!”
“沒錯,人的欲望,都是惡心的。”空氣中,一個詭異的女聲接腔。
柳鳶瞪大眼睛盯著無名,無名無辜地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說話。
“如果你們早點出來,”聲音奸笑道,“我還可以考慮,把你們的靈魂留在一個幹淨的軀殼上,渺小的凡人。”
無名和柳鳶對視一眼,莫名地緊張起來,不知所措。
突然,那朵盛開的血色妖花,猛然一顫,全身的莖從四麵八方收縮過來,隨著一陣**,無名和柳鳶,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個個熟悉的身影。
“放開我,你這該死的妖!”是淩風的聲音。
“他奶奶的,臭婆娘,放開老子,老子跟你沒完!”老武瘋狂地吼道。
其餘眾人,無名和柳鳶看的不很是詳細。隻知其皆被縛於莖上,掙紮不止。
血色妖花將花瓣一縮,包成一個球狀物,漸漸泛出女子的五官輪廓,同時主莖慢慢縮短,變粗,就像蛻了蟬衣的佳人身材。最後,那妖花,竟然衍變成一位血色羅裙、妖豔無比、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隻是渾身上下的“手臂”纏著眾人,甚為怪異。
“既然你們怕羞不敢出來,卻也無妨,”婦人舔了舔鮮紅的嘴唇,微笑道,“這凡人的精血,尤為美味,隻可惜,一下子吸太多,我這胃可吃不消。我該從誰開始,比較好呢?”
無名被這花妖的容貌驚了一驚,心中頓時劃過十萬個念想,“這花妖,怕是要對淩風他們下手了!我該怎麼辦?力敵?不,這麼多人都不是對手,單憑我和柳姑娘更不可能!智取?但是如何智取呢?。。。。。。”
無名瞅了柳鳶一眼,在她臉上寫滿了焦急和衝動,要不是自己強行壓住她的手臂,她或許早就衝上去跟花妖拚個你死我活了。他先示意柳鳶不要衝動,見機行事。
“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無名眼看著花妖即將下手,滿頭大汗,毫無頭緒。
“浩雨潑墨花外俠,狂風取酒話邊茶。待到花落醉紅泥,人間地府共洪窪。”
一個聲音在人影中不緊不慢道。
“洪窪?什麼?”無名不解。
聲音頓了頓,又開始清澈地朗誦道,“浩雨潑墨花外俠,狂風取酒話邊茶。待到花落醉紅泥,人間地府共洪窪。”
“楚然,你幹什麼?”人影中,老武罵道,“他奶奶的,大難臨頭,你還有心思吟什麼鳥詩?”
“楚然?!”無名心中猛地一驚,“這不是,開學初時,那個有趣的書生麼?——等等,這麼說來,這詩,話中有話!”
“浩雨潑墨花外俠,狂風取酒話邊茶。待到花落醉紅泥,人間地府共洪窪!”楚然又念了一遍,這次顯得格外響亮、迫切。
“浩雨、狂風、花落、地府、洪窪。。。。。。等等,這好像是一串神秘代號,”無名嗅到了一些端倪,“一定是楚然所發現的,能夠力挽狂瀾,扭轉乾坤的代號!但這到底是什麼呢?”無名挖空心思想了想,還是沒有頭緒。
就在這時,花妖也注意到了楚然,“喲,小白臉,你還有心思吟詩啊,嘖嘖嘖,不錯不錯。那就先從你開始吧,你那心肝兒,腦袋瓜兒,可真是討人喜歡呢!”
無名知道楚然要遭遇不測了,心急如焚,可是依舊沒有頭緒。他的腦海中,千絲萬縷的方案,線索,緊貼著這首詩的詩詞,繚繞著,盤旋著,無頭無尾。忽然,有一句話從記憶中脫穎而出,兀自跳到無名的麵前,變成一盞明燈。
“柳姑娘,你還記得,我們剛進這洞前,你曾說過什麼?”
“額?”柳鳶在慌亂中都未緩過神來,“你這臭小子,人命關天,還扯這些沒用的幹什麼!這洞,滲水厲害,還能有別的麼!”
無名猛的一拍腦袋,“這就對了!你看看,這妖花上方可否也如此?”
柳鳶狐疑地盯著洞穴頂端,隻見銀絲倒掛,許多雨水,從鍾乳石的石縫間流出,與方才的情況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