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這個時候,浪花總是特別洶湧,像是大刀闊斧,氣勢洶洶。而每年的這個時候,當駭浪逼走所有路人,也還是有一個不要命的少年站在潮水已沒過他腰間的海灘上,眼裏裝著遠方。浪花席卷而來又乘興而去,碎在空中化成雨花,是不是打在了少年的臉上,還是他原本就噙著淚光?一件事能讓你不要命去做得,要麼是為了保護另一個比自己還重要的人的性命,要麼是去討回那一個比自己還重要的人的性命。海是凶手吧可他又怎能與海抗據?然而他或許想過與海抗據,像精衛那樣銜來枝條和石塊,但他或許不想承認海是凶手,不是因為怯懦海那麼的凶戾與殘暴,而是一旦承認了海是凶手,那海的罪行就成真了啊,那那個人的性命,就真的不複存在了啊,那海絕不會是凶手,他一定還活著,如果海足夠善解人意,那就把我帶回他的身邊去吧,父親!海風繼續呼嘯,像是嘲諷像是咆哮,指揮著浪濤在天際間狂躁,圍成一堵即將坍塌的牆,向世間傾軋,那麼霸道。與曆年不同的事,今年是少年泡在這裏的第11個年頭。自從11年前風浪送走了他父親的那一條船,他就在這裏等,他仍記得臨別時父親略帶感傷的眼神,像是早知道一去不知何日再還,像是親赴戰場的君王做最後的背水一戰帶軍出征。但他相信,一切偉大的戰爭終將凱旋。哦,即使他父親隻是個渺小的水手,但那是他的父親啊,隻要是父親那就是全世界最偉大的人物啊,是他的父親給了他“塤”這個名字,是讓他用塤為他的凱旋吹響勝利的戰歌?他時常在想用塤吹出來的音色能不能襯的上那麼恢宏的景。哦,11年又是太陽黑子活動的高峰年,也是潮汐的高峰年。浪隨著風一層一層地鋪高,忽然,一道閃電在天空炸開,繼而黑暗吞沒了整片天空,狂風呼嘯,雷聲鋪天蓋地地爆破開來,楚塤拚命地捂住耳朵,看著麵前的浪繼續地推高,50米,60米,70米……天啊!楚塤已經沒有閑情再去“欣賞”浪花了,他的肩膀已經被海水淹沒了,他轉身跳進海裏,靈活地像條魚,拚命地回頭遊去,一身驕傲地泳技宣泄地淋漓盡致,這也是他敢年年來此向大海挑戰威嚴的籌碼。然而,當浪牆鋪下的瞬間,仿佛一切都靜止了,而天開始坍塌。浪的前沿像是觸及到了烏雲,在閃電的輝映下熠熠生輝,像是滅世的王座開始掌握權利,指揮千軍萬馬從天空開始自由落體。楚塤還是沒有快過激浪,被洋洋灑灑的浪流砸地結結實實,繼而又被浪潮高高拋起,颶風將他和著浪濤肆意地卷起,像是帝王在玩弄敵朝的俘虜。這時天更加暗了,閃電和雷聲像是揮舞的戰旗和緊鑼的密鼓,奏響勝利的狂歡。楚塤有一種錯覺,仿佛看到了400多年前,哥侖布的船隊路經百慕大三角時,忽然風雲驟變,狂風和巨浪在平靜的海麵上肆虐開來,像是魔鬼在祭祀,海成為他們的祭台。楚塤無力地隨波逐流,這時掙紮是極不理智的,如果還有力氣,若是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留在無人島嶼上生個火暖個身子,像魯賓孫一樣活下去,這是僅存的一線生機。楚塤吞咽著苦澀的海水,此時竟想要昏昏欲睡。隱隱約約間他像是看到了父親,那高大偉岸的身軀,和那遺傳給他的像鷹一樣的眼神,這樣的男人應該是政壇的領袖,最次也是商界的大亨,可他僅僅隻是個水手。“可那也是可以跟大海對抗的水手!”楚塤心裏默念,風浪消弭了他的意識,將他沉入海底。時間不知隨風浪流逝了多久,隻是當楚塤再次睜開眼時他已經曬在陽光下了。楚塤努力回想,腦中除了記得看見了兩個漫天旋轉深邃的黑洞之外,隻剩下了迷迷糊糊地沉重。他習慣性地揉揉眼睛,用海水洗掉臉上的沙磧,茫然地環顧四周,宛如金洗過得沙灘竟一點沒有被狂風驟雨寵幸過的痕跡。貝殼零零散散地散布在沙灘上,偶爾還有幾個漂亮的海螺。突然楚塤的目光被一隻“體態豐腴”的生物吸引了,兩隻肥呼呼的鉗子出賣了他的身份,配合上楚塤肚子的呼籲,便直呼它為大閘蟹了。楚塤身手敏捷,一出手便將它攥在手裏,但畢竟螃蟹也有反抗的雄心,鑽了楚塤手法的空子,一鉗子下去便痛的他反手就往外甩……正午的陽光催生睡意,楚塤躺在沙灘上,“枕”邊是他的小蟹。他還沒有仔細觀察過這個島嶼,隻有在島嶼上找了幾個野果止住**,他隻想在岸邊守著是否有過往船隻,帶他回到他母親身邊,當然,是祖國母親,他一出生就沒有母親。這時,肥蟹爬到了楚塤臉上,似乎是有些親熱了,楚塤輕輕地將它拿下,這時才仔細的打量起來。兩個鉗子居然是金色的,在日光下有金屬的光澤在跳躍,蟹殼則是橙色,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至於蟹腿,1隻,2隻,3隻……6隻,咦居然隻有六隻,“怎麼少了點肉,真是。”楚塤嘟囔。突然,楚塤坐起,螃蟹不是有八條腿的嘛?等等,“蟹六跪而二螯,非蛇蟮之穴無可寄托著,用心躁也。”這居然不是衍文?楚塤盯著肥蟹,嘴裏留著口水。這時,日光漸漸收斂鋒芒,楚塤像身後的林裏望去,靜謐得像是夢裏。早年高中裏開設過“野外求生”的選修課,楚塤恰好隻有搭建帳篷的課沒有曠過,而手工作業的能力又是少數的A,收集了一些木材便開始構建木質帳篷。夜色朦朧,最是孤獨的人感天動地之時,可楚塤內心並無多少感觸,除了在埋怨鑽木取的火烤個螃蟹還是少了一點威力。誰有知道孤獨的人獨自度過了多少孤獨的夜晚,這樣的夜晚,無異於常人的白天,內心真正的淒苦,隻有自己的眼淚可以告訴自己。夜色正佳,楚塤漸漸入眠,肥蟹鼾聲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