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拋棄了王鐵人的刹把(三)事故多發
“黎明前的瞌睡小姨子的嘴”——這是十年前我跟我的壞蛋師傅上第一個夜班的時候他教給我的第一句崗位職責,為了能深刻領悟這句話中前半句的真諦,我還被壞蛋師傅狠狠地揣了一腳。
十年後的今天,我對“小姨子的嘴”依然陌生得不知其味,但卻對“黎明前的瞌睡”積澱了十分豐富的經驗和感情,並熟練地掌握了各種條件下充分享受的技巧和要領。
酒後的回籠覺恰逢在黎明前,返回營地宿舍後的這一覺我一直睡到了次日將近十點,是駐井卡車司機老王捏著我的鼻子叫醒了我。
麻臉對我的蓄意失態並沒有過多的計較,他抓起機靈無比的食堂管理員順手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把臉,手指著那些驚得呆若木雞的一大幫陪酒者說:“喝,感情鐵,喝出血,寧讓腸胃穿洞洞,不讓感情裂縫縫。都向你秀才師傅學著點,誰他媽今兒喝不到秀才這個程度,誰他媽就不是男人,指導員帶頭”。象以往一樣,麻臉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化解了我本想借這個最後的機會給他一個難堪的陰謀,指導員王強又被當著炮灰被第一個推了出來。
指導員王強深知我和麻臉的不睦。那時候黑臉隊長要調往公司安全環保科去當副科長的事已經宣而不秘,而我已經幹了五年的鑽工(即普通工人),當了兩年的司鑽(相當於班組長),一年的大班司鑽(其權力職責介於副隊長於班組長之間),早已經精通了鑽井隊這台革命機器下的任何機構部件和人事職位晉升方式。如果再努力一把,坐上副隊長的交椅應該不算是個夢想。黑臉隊長能在短短三年內位列科候(安全環保科科長管轄全公司四十二個鑽井隊,二十一個後勤大隊站,算上全公司職工及家屬,人數當在萬戶之上,屬於極富實權的人物,故有“萬戶侯”之稱),我為其鞍前馬後,赴湯蹈火,不避艱險,當屬天字第一號功臣。黑臉也曾當麵承諾,並以人格保證,他將傾全力推薦我接班當18100鑽井隊的第六任隊長,這與我心中所想的副隊長整整高出何止一個頭。但就在我野心勃勃地準備大幹一番,施展生平報複以報黑臉知遇之恩的時候,發生了一起極其意外的鑽井人身傷亡事故。一臉晦氣的我還沒有從事故中反映過來,公司幹部科卻突然從另外一個鑽井隊拉來了原來當政治指導員的麻臉鳩占鵲巢,我不但沒有當上隊長,就連副隊長的位置也失之交臂。不僅如此,半年後滿臉笑容卻一肚子壞水的麻臉利用了我工作上的一個小小疏忽,一腳就把我從大班司鑽的位置上踢到了小班。哈哈哈哈,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從此我一蹶不振,前途暗淡,滿腦子就剩下一個字:“混”。
可偏偏我是天生的賤骨頭,愛學習、肯鑽研、善思考和脾氣耿直容易情緒激動的性格特點和遺傳基因早在娘肚子的時候就框定了我。1999年,就在我被麻臉踢下小班不久,接替我大班司鑽位置的原三班司鑽張章急於表現自己的能力才華,結果適得其反的造成一起嚴重的卡鑽事故。那時候井隊已經從陝北老區的高溝口、盤古梁、胡尖山、虎狼峁、大侯市,經大路溝、紅井子、子午梁轉戰山西喬家原、晉綱灣,沿內蒙一帶的防護林、烏審旗,毛爾圖、巴圖灣,進入甘肅一帶的西峰董誌塬、鎮原固城川、華池上裏塬、合水南坊莊,一路漂泊到了馬嶺川道的野狐溝。野狐溝這個地區我曾經在甘肅省著名作家程莫深的長篇小說《雪季》裏領略過她的秀美端莊和樸實無華的民風民俗,但真正到了這個地方才發現作家大都是騙子。這個地方真正應了一句民諺“窮山惡水出刁民”,不僅山不清水不秀,就連附近的農民都好像對石油工人懷著天生的仇恨,如同你晚上不小心慰問到了他們家的女性族人一樣。你要走路踩倒了一苗小草,他都會說你踩了他們家承包地裏的麥苗而毫不客氣的最少訛詐你一百毛人民幣。從開發意圖上講,早在這個油田成立之初就曾在這裏進行過破壞性開發,屬於老油區,施工的是加密井,就是說以前開發之初是每隔一百米打一口井,現在是每隔五十米打一口井。按說老油區施工應該是輕車熟路,沒想到這個區域由於七十年代的破壞性開發過甚,造成地下壓力不平衡,井下情況變得異乎尋常的複雜,精於判斷和處理井下複雜情況的碎頭副隊長恰好回到了四川老家處理有關離婚事宜。沒日沒夜的起鑽套洗,調配泥漿把全隊職工折騰得精疲力竭,從來都是彬彬有禮,斯斯文文的麻臉把張章罵得狗血淋頭,整天瞪著血紅的雙眼像一匹受傷的老狼一樣在井場上遊蕩,逮住誰就咬牙切齒的操誰的祖宗,看誰不順眼就追著屁股慰問誰的老媽。灰頭土臉的張章被死了娘老子還難受。看到我的那些徒子徒孫們頻頻把希望和期待的目光停滯在我的臉上,本性善良的我多少有些與心不忍。卡鑽十天,各種解卡措施均告失敗。在麻臉看來,隻有往井底打入柴油這最後一個辦法了,可是往井底打入二、三十噸柴油,就等於把全隊職工一年的工資獎金埋入了幾千米深的井下,假如泡油這最後一招仍然不能解卡,那就隻好全井報廢。那將是麻臉吃不了也兜不走的重大責任,隊長當不當都是小事,怕是項上腦袋最少也得脫層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