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教父(1 / 2)

這是公元1929年的最後一天,再過幾個鍾頭上海外灘,那座高聳入雲的鍾塔就會敲響它一年中最重要的十二聲。大家在緬懷舊的一年,並竭力忘掉過去一年不順心的事的同時,又難得地敞開心扉,熱情地去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並憧憬著自己新的一年的光明前程。

對尋常老百姓來說,隻要每年全家人過的平平安安、舒舒服服,能吃飽飯,穿好衣,不用受饑寒交迫之苦,那或許已經是上天對他們的最大恩賜了。

可對段琪鋒這個兩手沾滿了血腥和充滿暴力的人來說,每一天雖是錦衣玉食,仆人伺候,出入有專車接送,沿途有保鏢保護,但他每天卻要與人鬥來殺去,無時不提防著別人暗傷,還要陪著笑臉與人勾心鬥角,爾魚我詐,不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很疲憊倦怠,相比來說,做個尋常老百姓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上海大世界,這個上海灘十裏洋場獨占鼇頭的遊樂場,除了它自身占地14700多平方米,內設劇場,電影場、書場、雜耍台、中西餐館,日夜接納的遊客數之不清以外,它周圍的賭窟,妓院、燕子窩(鴉片煙館)、銀行、錢莊和旅館、餐廳、各類商號也吸引了更多的人來此。從這大世界誕生起,就如法國總領事所希望的那樣,大世界把一片冷清的地段變成了繁華的流金之地,加速了法租界的繁榮,當然在加速他法租界繁榮的同時,也帶給了段琪鋒數之不清的財富。

此時的上海大世界的舞台上正上演著一場別具特色的節目—— “群芳會唱”,實際就是滬上名妓在輪流獻藝,有賣笑的、有賣唱的、當然少不了賣肉的。

此時上海大世界裏麵充溢著聲色各異的調子,有粗有細,有高有低,有粗獷有細膩,有豪放有圓潤,混成一團,亂七八糟,就象一個小小的罐子裏放入各不相同的豆子一樣,分不清,理不了。可就是這一份雜亂無章的喧鬧聲,卻給段琪鋒無盡的舒服的感覺,或許是越接近真實的生活就越感到安寧舒適吧!

坐在大世界樓上的豪華的貴賓席上,看著遠處喧囂的舞台上不停扭擺的身影,聽著圍著他一圈好兄弟們豪放爽朗的笑聲,段琪鋒輕輕地啜了一口溫熱的路易十三,懶懶地放鬆身體,整個人癱在座下那張豪華寬大鬆軟的沙發上,輕輕地閉上眼睛靜靜地享受著這一份外界的喧嘩與心中的那份寧靜。

樓下的司儀又開始尖叫了,不停地嚷著個鴨嗓子,在那吱哇吱哇地叫,讓人越聽越是煩躁不安。段琪鋒的眼皮不知什麼起不停地跳著,他總覺得今天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心中一陣忐忑不安。

張開惺忪的雙眼,看著眼前自己那雙不知沾滿了多少血腥的雙手,段琪鋒苦笑著搖了搖有點迷糊的大腦,嘴裏喃喃道,“嗬,看樣子我死後一定會下地獄受千刀萬剮之苦吧!”

晃了晃手中早已空了的酒杯,猛然將它倒扣在桌上,然後又閉上那雙疲憊不堪的眼睛,恍然間整個人就似墮入無盡的黑暗之中,但卻又給他一種投入母親溫暖的懷抱的感覺,或許他段琪鋒就應該屬於黑暗吧!

“鋒哥!”一聲極穩重的聲音在他耳邊倏地響起,段琪鋒甚覺勞累地低哼了幾聲,然後有點不情願地但又不得不睜開了自己那雙近似無神的眼睛,他的好兄弟阿生那張堅毅的臉龐漸漸清晰地跳入他的眼中,阿生正低著頭,恭敬地站在他的一邊,等候他的醒來。

看到他的老大張開了雙眼,阿生麵無表情地說道:“鋒哥,該回去了,弟兄們也玩的差不多啦,再過一個鍾頭新年就要來了。”

“恩!”段琪鋒輕輕地應了一聲,倏地就從舒服的長沙發上站了起來。

一件黑色的披風大衣很自然地從他身後披來,左手拿起擱在桌上的那條乳白色的圍巾,右手夾起那頂黑色的帽子,在眾兄弟們的重重圍護下,段琪鋒大跨步向大門走去,閃過那些恭維他的人的恭送之語,在阿生剛打開大門的時候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到了門外。

看著外麵不停飄落的雪花,段琪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那條心愛的圍巾輕輕披在了肩上,戴上帽子,就往停在門口不遠處的新式勞斯來司車走去。一柄寬大的黑傘不知何時罩在了他的頭上,看著一旁為他打傘的阿生關切的眼神,以及很有秩序地簇擁著我的一眾兄弟們,段琪鋒心中不禁讚歎老天對他的照顧,讓他擁有這一幫出生入死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