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
“咦?”
“小墨並沒回到市區。”
“為什麼?”
“我想監視人員撤去立牌後,應該察覺了自己的錯誤;因為他看見真正的小墨開車經過眼前,吃了一驚。”
“又來了,瞧你說得活靈活現,好像親眼目睹似的;所以我才說你一定能成為欺詐師。”
“可是不這麼想,無法解釋碰撞事故啊!”
“這麼說來……”高千倒不是驚訝,而是錯愕。“那台自用車就是……?”
“是小墨的車。”
“為什麼?小墨明明沿著幹道下山了,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閑逛?完全說不通嘛!”
“我想過程應該是如此——首先,監視人員發現自己的錯誤,連忙聯絡幹道上的同夥。他們事前亦考慮過這種疏失的可能性,因此在迂回路線下端的路口也擺了個禁止通行立牌。”
“太牽強了吧!”
“不,不無可能;畢竟這個集團行事如此縝密,自然可能加上雙重、三重保險,以防萬一。”
“好吧!然後呢?”
“小墨見了立牌之後,一麵發牢騷,一麵開進迂回路線。當然,是從下段開上來。”
“等、等等、等等。匠仔,這根本不可能啊!”
“為什麼?”
“即使小墨再怎麼單細胞,還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想想,既然是從下段開進迂回路線,走的當然是上坡路;我敢打賭,他一定會發現那條路有問題。”
“當然,小墨在途中便發現有異,因此才減速慢行。”
“減速慢行?慢著,匠仔,你又怎麼知道了啊?為何你總是能親眼看見似的……”
“我是沒親眼看見,但隻能這麼想了啊!小墨半途起疑,放慢車速,打算折回去的再確認立牌一次;但卡車駕駛沒料到小墨會這麼做,當時又正好沒注意前方,並未減速,因此撞上小墨的車。”
“沒注意前方?你又沒看見,怎麼知道?不,別的先不提,那台卡車又是什麼來曆?”
“當然是‘搬家卡車’啊!用來把家具搬進老大的。他們是在同夥撤走立牌後開進來的。”
“這點也很奇怪。幹嘛走迂回路線?他們根本不必繞路,從幹道開上來就行了啊!”
“別和自己的假設混為一談。假如是高千的假設——爸比的計劃與外公的反擊——外公的確應該抓緊時間移動到另一座別墅去,因此會走幹道;但陰謀團卻得等到小墨喝醉以後才能行動,選擇費時的迂回路線,反而比較能掌握時機。”
“就算如此,他們也太早開進迂回路線了吧?你想想,別說小墨沒喝醉,他甚至還沒踏進‘啤酒之家’,車子的汽油也尚未耗盡;你到說說看,卡車為何這麼早開進來?”
“當然是因為出了差錯。由於我們的車子先一步駛入迂回路線,陰謀團的監視人員誤以為計劃順利進行,並將過程逐一報告其他成員,卡車也依照當初的計劃出發;然而,小墨其實並為開進迂回路線,而是走幹道下山。陰謀團隻好臨時改變計劃,以另一個立牌將小墨趕進迂回路線;但是這麼一來,卡車駛入迂回路線的時間卻變得太早。”
“就是說啊,絕對太早了,搞不好會和小墨碰頭呢!”
“他們原先的計劃,應該是等小墨由上段開進迂回路線後,卡車再從下段駛入,選個避人耳目的地方待機;然而現在出了差錯,小墨竟是從下段開入,而他走的是幹道,經過老二的時間自然比從上段駛入時還要早上許多。陰謀團陣腳大亂,再這麼下去,難保卡車不會追過小墨的車;當然,隻要小墨別減速,這種情況應當不會發生;縱使卡車追過小墨,對計劃也無礙。怕就怕小墨目睹卡車部隊後,會起疑心;因此陰謀團決定趁早鏟除這個禍根。”
“那又為什麼……”
“監視人員連忙聯絡卡車,告訴他們出了問題,‘目標’實際上並未駛入迂回路線,剛剛才趕他進來,要卡車晚一點再動身。”
“對啊!是該這麼做。”
“然而為時已晚,卡車已經開入迂回路線了。”
“咦?”
“卡車駕駛突然接到聯絡電話,手裏拿著手機,一時間沒注意前方;好死不死,小墨也起了疑心,放慢車速——”
“卡車便撞上小墨的車……還險些引起森林火災。”
“當然,陰謀團的計劃也全泡湯了。”
高千怯怯地沉默下來。她的表情顯得有些為難,似乎對於我牽強的推論不以為然,卻又顧慮我的感受,不敢露骨地表示感想。
“這麼一來,你應該明白我說老大才是真正舞台的理由了。”慌忙之下,我補充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搬家卡車沿著迂回路線上行,表示他們打算將家具搬進老大;倘若我的推測正確,其中一台卡車應該載著B的屍體。又或是他們打算等小墨入睡後再下手殺人;這種情況下,便是將B監禁起來,限製其自由。”
“那……呢……”
“什麼?”
“啤酒呢?”高千怫然地撓著太陽穴,似乎覺得重提這個問題並無意義,卻又不得不提。“老大有九十六罐,老二卻隻有九十五罐,這是為什麼?”
“關於這一點,我認為和老二沒上鎖有關。”
“什麼意思?”
“隻有一種可能——有人偷拿了一罐來喝。”
“有人?是什麼人?”
“名字我不知道,不過肯定是陰謀團的同夥。”
“那個同夥為何要這麼做?這可是陷阱計劃中的重要道具耶!”
“就算少了一罐也無所謂,畢竟還有九十幾罐啊!完全不會妨礙他計劃進行——那個成員就是這樣判斷的。我想,那個人應該是老二附近的待機人員;他在太陽底下執行單調的任務,便忍不住動起歪腦筋。持有老大鑰匙的應該隻有主要成員,不過老二一開始就沒上鎖;他禁不起誘惑,就去偷了一罐來喝。反正他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沒人會發現是他幹的。”
“真的嗎?”已然遺忘的疲勞似乎又一股腦兒地回流,高千無力地趴在桌上。“我怎麼覺得匠仔隻是在自圓其說?我有種被騙的感覺。”
“我也沒說這是事實啊!隻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還無法反駁才不甘心嘛!”
高千嘴上說不甘心,臉上卻是滿臉笑容。不,解釋為笑容並不正確;其實高千現在因疲憊而麵無表情,隻是她手拄著臉蛋、臉孔受到手指推擠,因此看來像是在微笑。
“那還是睡覺吧!”我戀戀不舍地確認最後一罐啤酒已然見底後,才站了起來。“好好睡一覺,才想得出好點子。”
“是啊!”
高千吃吃笑了一陣,也跟著起身。她猛然站起,卻因腳步踉蹌而不得不以手扶壁。
“沒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我是想這麼回答啦,但我真的累了,總覺得自己好像幾天沒睡,隻喝啤酒度日。”
“對啊!我也有這種感覺。”
“匠仔應該沒所謂吧!啤酒下肚死,做鬼也快活啊!”
“我還活著,別亂殺人!”
“但是對你而言,這是理想的死法吧?”
“嗯,或許吧——”
“謝了,匠仔。”高千突然如此喃喃說道,仿佛閉上眼睛一口氣吞下最討厭吃卻不得不吃的蔬菜一般——或許是我多心了。“對不起,硬拖著你來。”
“不會啦!”
“晚安。”
“嗯,那明天見——會不會見還不清楚就是了。”
“當然會見麵啊!明天我就要想出好主意,推翻你的爛假設。”
“好,我拭目以待。”
“洗幹淨你的脖子等著吧!”
“真可怕,被你這麼一說,搞不好會作噩夢。”
事實上,我真的作了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