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寓常泡在郎士群身邊,拉存款,放貸款,逢人便吹:“今天我可找到摸金剛石的主兒,可以睡安穩覺了。陳凱誌那頭瞎眼叫驢,我早就看他不是玩意,再好的家業也要敗在他手上。”他的頭發越來越少,最近到美容院植一頭黑發,人一下年輕了,熟人見麵覺得別扭,說:“你成天戴個假發套子,有啥意思,還是禿瓢看著順眼。”他說:“我天天吃同仁堂的六味地黃丸,壯陽補腎,連頭發都長出來了。”熟人去拽他的頭發,果然挺結實,是真家夥,也去買藥吃。
陳凱誌受到潘行長療效的啟發,也去買藥吃。幾十天後,皮膚病不那麼癢,胳膊腿上生出紅嫩的皮,腰疼也輕多了,他頂著一頭烏發,更有說服力了。他現在退休在家,看啥啥不順眼,覺得這輩子混虧了,栽到鄉下打工仔手上,沒臉見人。有人用羨慕的口吻提起郎士群,他當場拗脖子反駁:“他算什麼!一個手下打工仔兒,想當年,我比他威風多了。”
郎士群給他一輛車,每年費用也實報實銷,他仍牢騷滿腹。郎士群許願給他百分之五的股份,至今沒兌現,又沒法打官司。一想到這事,他氣得直跺腳,惡狠狠地說:“郎士群真不是個東西,簡直是條吃肉不吐骨頭的惡狼!”他召集白副總、關應態等原手下,發動打狼運動,以郎士群在對待國營幹部職工、拆遷等問題上,違規違法,四處告他。陳凱誌見人眼總紅紅地說:“哼!社會主義的鐵打江山,快讓這幫個體大佬攪沒了,真要收拾他,不像掐死隻跳蚤?”他覺得靈隱寺的香火很靈驗,今年打算再去拜拜。
前幾天下午,他在街上轉悠,一輛黑奧迪車“吱”的一聲,停在身邊。齊豫生從車窗探出頭,紅光滿麵叫陳凱誌去吃飯。陳凱誌知道他剛當主任,風頭正勁,自己犯不著為五鬥米折腰,謙遜地說:“齊主任,謝了,我還是在街上走走好。”
齊豫生拽他上車,熱情地說:“今天大企業請我,朋友沾光,當仁不讓,他們個個富得流油,不宰他宰誰?現在當官沒啥油水,吃喝可全是五星級,一條龍服務。吃完飯唱卡拉OK,去最好的皇都,那兒靚女多,你要知道,我大筆一揮,多少國資出去了,那是多大的油水啊!”
梁聲繼續炒他的股票,郎士群農村包圍城市的理論,以及誘人的獎勵機製,大大調動了他的炒股積極性。他現在身居香港,說香港股市比內地走得穩健,為公司賺了不少錢,他已有幾百萬身價,正往千萬大關狂奔。沒事他就拉拉二胡,曲子是廣東音樂《步步高》,《響天雷》,鄰居都誇他拉得好聽。
隻是他香港的住房,小得不能再小,跟鴿子籠似的,皇朝家私根本放不進,把柯慧琴憋得夠嗆。柯慧琴過不慣悠閑的太太生活,三年前又回到郎士群身邊,接接電話,譯譯英語,收發傳真。她私下對好朋友說:“女人遇過優秀男人,其他男人跟白開水似的,一點兒味道也沒有,連床上的感覺都差遠了。”現在,她已懷六個月身孕,肚子圓鼓鼓挺著,不少人猜生女孩,至於孩子是誰的?大家眾說紛紜,這事隻有她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