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空氣中的燥熱仍未散去,天邊的那朵殷紅的燒霞漸漸暗淡,沒由來的就讓人有煩悶的焦躁感。
孫嬤嬤幫著蘇沉換上層層疊疊的衣裙,冬葵替將頭發按照規定的樣式綁束好,頭飾,配飾,胸飾耳飾樣樣配上,蘇沉右手圈了崔母給的玉鐲,踩上軟鞋。孫嬤嬤後退兩步,端詳一會,滿意的道:“這便差不多了,我說我們姑娘雖然未長大開,但是畢竟大雅,哪裏是一般的官家女子能比的。”冬葵正替抖裙角,聽孫嬤嬤這樣說,忍不住抿嘴笑了。
蘇沉瞥見她笑得歡暢,又聽孫嬤嬤這般說話,臉亦是紅了。生平不怕別的,最怕應對別人誇人,尤其那種明顯偏心的誇獎讓人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無奈的回道:“嬤嬤,我哪裏又大雅了?這話若是被外人聽到,怕不會笑死我。”
孫嬤嬤橫了她一眼,“姑娘這是什麼話,咱自家好就不能說了?何府的大丫頭出去都能比上落魄的士族。”
好吧,服你了……
孫嬤嬤樣樣都好,然而,對自己和何蘇釋的偏心跟將何府沒有來的抬高,唉,不說也罷。
打點完畢,門外的小嫻就開始催促了,幾人隨著一路往外院走,上了馬車,終於向外駛去。
大半月的突擊訓練,可以算是結束了。一回想前些日子那煉獄般的生活,蘇沉頭皮還是發麻,那兩千首詩詞最終還是沒有完全背完——實在是量太大太雜了,背到後麵常常把幾首詩詞搞混,開頭和題目明明是歐陽修的揚州慢,背著背著就變成了陸遊的醜魚兒。她填的詞作的詩雖然已經能看,但也不過是初學者的水平,沒法隻好采用的何蘇釋的辦法,提前做了幾十首詩詞,一一死背下來,如果剛好運氣不好被點到了,但是卻在背的裏頭有應題的話便就燒香拜佛了。
夜晚睡覺還在想著背詩詞,這日子確實不是人過的!雖然知道吳氏是為了自己好,但是背得痛苦的時候真的牙癢癢恨不得咬她兩口!
車方駛出巷口,熱浪撲麵,人聲湧入耳際。
馬車的窗上有平行的薄竹片向下斜,無隔擋的空隙處的可以看到外邊,店肆小販雜而不亂,空地上聚滿了手中扯著風箏輪車藥線的少年,想來是在賽箏。
正晃過一處,大大的招牌上寫著“宦門子弟錯立身”,寬大的門口看進去隻依稀見到數不清的人頭,喝彩聲倒彩聲嘈雜聲不斷湧出來,卻壓不住忽高忽低的聲線,檀板大鑼二胡次第響起,飄渺的男女莫辨的聲音順著樂調蜿蜒上去,蘇沉聽得有趣,然而車已經駛遠。
天空未完全暗,但路上的燈籠早全部亮掛而起,路邊稍微鬆散處有個上了年紀的婆婆頭上戴著三朵鮮花,一堆子人笑著圍過去打趣她,順便幫她買了一碗不知名的飲料,那老婆婆所站之地又聚滿人了。然不過一會,又聽後頭一個亮勁的嗓子吼道:“賣香茶異物,賣香茶點茶咯!”蘇沉回頭一看,是那個老婆婆頂著那三朵花起勁的叫賣著,周圍人群仍然未散。她叫腔有板有眼,竟猶似有譜曲調一樣。
馬車一路前行,又見了一整條街的算卦先生,卦者的燈籠招牌上什麼都有,有畫人物的,有畫傀儡神鬼的,有畫山水花草的,看上去如果不注意還以為是賣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