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夜來客
更深夜靜,淒清的月色淡淡照在青石板鋪成的大街上,使得夜霧迷茫的“烏鴉鎮”更顯得無比的詭異、神秘。忽然間,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遙遙傳了過來,十幾匹健馬轉眼便已衝人鎮內,踏過沉寂的大街,同時勒韁在客棧門前。但見健馬昂嘶,人影落地,十幾名黑衣大漢腰身一擰,便已竄入了客棧。
“各位大爺是住店還是打尖?”烏鴉急忙起身相迎。
“呸!”為首一個白麵無須的中年漢子一對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一口濃痰狠狠吐在他的臉上,陰沉著臉罵道:“入娘賊,哪來的醜八怪?沒你的事,給我滾,能滾多遠就滾多遠,別在這裏活現世。”說完又狠狠吐出一口濃痰。
烏鴉隻覺一股腥臭的粘膩穢氣直衝鼻孔,惡心得幾欲嘔吐,卻又不敢舉手擦拭,站在那裏哭喪著一張疤臉小聲嘀咕:“長得醜怎麼了?長成這個模樣又不是我的錯。”
“對,長得醜不是你的錯。”那無須漢子瞪著大眼“格格”怪笑說,“可是你明知自己長成這般怪模樣,還敢跑出來嚇唬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烏鴉無奈地笑了笑,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說:“這天底下長相醜惡的人多了,大爺是……”一語未畢,隻見眼前寒光一閃,那無須漢子突然抽出腰刀筆直地抵住了他的喉嚨,“少見多怪”四個字再也不敢說出口,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少哆嗦,說,今晚你這裏是不是來了個叫韓大少的客人?”無須漢子森然問道。
“大爺是韓大少的朋友?”烏鴉一動也不敢稍動,生怕無須漢子一個不小心,失手在他喉嚨上挖出一個小洞,日後要是吃飯喝酒都得往這個洞裏塞進去,隻怕連閻王老子都得被他嚇得屁滾尿流,三天不思飲食。
“入娘賊,我是個隻懂殺人的粗人,怎麼會有那種滿口‘之乎者也’的朋友?”無須漢子手中一緊,冰冷的刀尖上已沾了一抹血痕,“快說,他住在哪一個客房?”
“天……天字……第一……號。”烏鴉隻覺喉間一痛,直嚇得魂飛魄散,結結巴巴說。
“人長得醜倒也罷了,膽子還忒小,瞧你這副熊樣。”無須漢子笑罵一聲,率眾竄入後院。
這時下弦月光輝朦朧,慘淡地照落下來,但見客房中燈光全無,安靜如一座墳塋,令人心生不安。
“張大成、李大全。”無須漢子回首對身後二人低聲說,“你們先帶幾個弟兄上去看看,一有動靜我馬上前去接應。”
張、李二人隨聲應是,帶著三個黑衣漢子順著回廊躡手躡腳上了樓梯。無須漢子抬高了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夜色,而後一對眼珠子眨也不眨地死盯著客房,一言不發,神情間竟似有些局促不安。
“白老三,點子有多厲害?”一個黑衣漢子一步搶上,低聲問道。
“唔!”無須漢子壓低聲音說,“點子是江湖上傳說中‘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師承當今武林一代奇人怪傑‘刀聖’的‘四絕公子’韓大少,僅僅隻聽他的名頭和來曆,你就應該知道他有多麼的厲害。”
“既然點子來頭不小,總舵主何必派我們來踩點子?他親自出馬豈不省事得多?”
“王長風啊王長風,你跟在總舵主身邊也有些年頭了吧?”無須漢子冷笑著說,“你居然連總舵主的心思都捉摸不透,活該讓我白老三後來居上,委以重任。”
“那是,那是!”王長風連聲諂媚討好,“江湖上誰不知道‘白麵小諸葛’白智之神機妙算、智勇雙全?是總舵主的左膀右臂?我王長風能跟在白老三你的身邊,也是我王家祖上積德。”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到“白智之”三字時,竟突然變得口齒不清,說成了“白癡子”,惹得同伴“撲哧”失笑。
白智之狠狠瞪了他一眼,尚未出聲喝斥,忽聽客房上傳來一聲慘叫,一個黑衣大漢似是遭到了襲擊,一頭栽倒下來,重重跌落院子。
“不好,咱們來踩點子,不想反而給點子踩了,被他們擺了一道。大家亮家夥一起上!”白智之首當其衝,揮刀縱身飛上樓簷。
(二)夜襲
天字第一號客房突然房門大開,朦朧的月華斜照進來,一時不能清晰視物,黯淡中一道雪白的刀光猛地掠起,隨即樓道上響起一聲慘叫、一聲悶響,又有一個黑衣大漢中了一刀跌落院中。白智之與張大成、李大全三人刀光護體,一齊向那道刀光撲去。刀光掩映中,隻見一個黑衣勁裝的美麗少女揮動手中柳葉刀,“呼呼”劈出,刀風淩厲,來勢凶狠,竟將他三人一齊逼退數尺。
“唐小姐,婢子對付這三個正點子,那些小嘍羅就交給你了。”語聲未歇,花解語已竄出了房門。
唐心一聲嬌笑,也跟著竄出,揚手發出一連串物事,叱道:“唐門弟子在此,豈容你們這些小賊放肆?不怕唐門‘斷魂毒砂’的盡管放馬過來。”
“哎呀,怎麼蜀中唐門的人也在這裏?”
“大家散開,唐門‘斷魂毒砂’劇毒無比,沾上一點點立馬翹胡子蹬腿。”
“不好,打中我了,打中我了,救命……”
刹那間,那些黑衣大漢像是踩到了馬蜂窩,驚慌失措,一時亂了陣腳,有兩人已動了逃跑之心,縱身就想往院子裏跳。
“入娘賊,你們窮吼鬼叫什麼?”白智之提刀奔來,欲要救援,卻被花解語仗刀擋住了去路,隻氣得跌腳大叫,“總舵主已說得明明白白,出來負責接應點子的六個唐門子弟中,已去其五,剩下一個女的唐門暗器已悉數用盡,一時來不及打造,就隻會拿著冰糖葫蘆唬人,哪來的‘斷魂毒砂’?”
話猶未了,唐心已趁勢追擊,劈手從一個黑衣大漢手中奪過一口腰刀,“呼呼呼”地接連劈出三刀,將身前三個黑衣大漢劈翻倒地。她自幼居住在唐家堡,深居淺出,極少行走於江湖,臨敵經驗固然淺薄,殺人更是從所未有之事,這時在月色下揮刀亂砍,也顧不上這些人是死是活,一時殺得性起,展開從玉錦香口中學來的刀法,往人最多的方向衝去。
“他奶奶的,果然是冰糖葫蘆,我還道真的是‘斷魂毒砂’,可惡!”先前那個大叫“中了毒砂”的黑衣大漢放聲怒罵。
“哎喲!這婆娘拿著刀見人就砍,八成是瘋了。”騷動中又有人大叫,“大家一起上,宰了這瘋婆娘……”一時間呼聲此起彼落,眾人揮動著刀劍撲了上來。
唐心初出唐家堡,便遇上生平第一勁敵神秘的補瓷匠,二者武功造詣雖有極大差距,但她卻從中豐富了些許臨敵經驗,又在古城西門府中,憑借著玉錦香的指點,挫敗“鐵扇門”高手鐵扇公主,自此信心倍增,此刻以一敵眾,非但毫無懼色,反而越戰越勇,眯眼間又劈翻數人,片刻後十數個黑衣大漢已餘其四。
“風緊,扯呼!啊……”一名黑衣大漢越鬥越驚,虛晃一刀,準備開溜,冷不防被唐心一刀斫中右大腿,一頭栽倒。另三個黑衣大漢眼見唐心勢如潑婦瘋虎,哪裏還敢戀戰?一聲呼嘯,縱身從樓道上跳落院中。
唐心也不追趕,揚手一拋,長刀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光弧,“唰”地一聲向圍戰花解語的張大成飛去。張大成避不可及,急忙縱身竄入房中,隨即傳出一聲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