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振凱依舊在笑著,這樣的笑容反而像是一層麵具讓人琢磨不定,“女兒大了。蘇家有女初長成,而我卻老了。暗曉,爸爸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什麼,從小到大,爸爸都放任你自己選擇自己的道路。有些人辛苦了一輩子,反而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說不感動是假的,暗曉鼻子一酸,抬頭望見的卻是父親額角淺淺的魚尾紋。她沒有後悔過什麼,直到隻一刻她仍沒有後悔,隻是心中的慚愧卻加深了。
總有一天,她患艾滋病的事實會徹底的暴露,隻是,不是現在,也不是這樣的形式。
暗曉的目光有些躲閃,“爸爸,我一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要擔心我,好不好?”
原諒女兒最後的任性和自私……
“沒事,我隻是隨口問問而已,你一會兒不是還要和微涼出去玩嗎,去準備吧。”蘇振凱靠著轉椅的靠背閉著眼睛,疲倦的神色難以掩飾。
暗曉點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父親的倦容,握緊的拳頭,指尖陷入了肉中。
蘇振凱再次睜開眼睛時,疲憊中的悲傷不加掩蓋的流瀉。他抽出抽屜中的化驗單,再次歎了一口氣。這份化驗單是有人以匿名信的方式寄給他的,化驗單上的內容向他闡釋了一個事實——暗曉得艾滋病的真實性。
這件事情他會查清楚。
“不太可能吧?她可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蘇暗曉,怎麼可能會像報紙上寫的那麼不堪?”
“是啊,更何況她的身邊不是有一個青梅竹馬嗎?莫家大少的優秀是人盡皆知的,蘇暗曉又不蠢,怎麼可能會因為芝麻放棄西瓜?”
“如果沒有的話?怎麼會被抓住把柄?”
“那你們說她得艾滋病是真的假的?前一段時間不是說香水中毒嘛。”
大街小巷傳的沸沸揚揚的莫過於蘇氏千金的糜爛私生活,以及艾滋病事件。
雖然蘇氏、白氏、莫氏三大集團均竭力的壓製,可是消息一旦被打傷“隱秘”的戳子,便更加揭起人們的好奇心。
一傳十、十傳百……就像一滴紅色的墨水侵染了一湖的朱色。流言更加肆意。
“沒想到,我出名的方式竟然是這樣。”暗曉押了一口茶,自我嘲諷道。
本以為自己對外界的評價可以一笑了之,但看到別人躲閃自己像躲閃病毒似的動作時,心裏仍不免會隱隱作痛。原來,還是介意的。
微涼向來淡漠的表情甚是陰鬱。
忽如一夜冷風來,這麼快就進入寒冬裏。
冷意侵人……
為什麼,平靜的生活總是被不平靜的外界幹擾?
“莫微涼你倒是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白琅言衝進門內,將報紙甩在微涼的麵前,劈聲一頓責罵,“艾滋病?暗曉怎麼會得艾滋病?你說啊,你怎麼保護的她?從小到大,為什麼她總是一次次的受傷?莫微涼你說啊,明明信誓旦旦的承諾要把她保護的很好的是你啊……”
對了,琅言一直不知道她得艾滋病的事,想來已經在小樂哪裏證實了吧?
暗曉拍拍額頭,以琅言的脾氣不鬧的天翻地覆她是絕對不肯罷休的。
“琅言,不要生氣,先聽我說嘛。”暗曉扯扯琅言的衣服,頭有些痛,實在不想動,隻要坐在原位沒有站起身。
微涼看到暗曉拍頭的動作,趕忙幫她揉揉頭,“怎麼樣,好些了沒有?”
“沒關係,不太痛的。”暗曉揉揉額頭,臉色有些蒼白。
真是奇怪,原本健康十足的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弱不堪?
琅言深吸口氣,臉頰因隱忍著怒氣而漲的分外紅潤,妖媚的秋水眸狠狠的橫掃過微涼。
“對不起。”微涼淡淡的看了一眼白琅言,繼而望著關切的望著暗曉。
淡漠、驕傲的莫微涼會對她說“對不起”?可是……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扭轉局麵嗎?”白琅言的聲音又些哽咽,盈盈的秋水眸流轉著燦然的淚光,“為什麼沒有好好的保護暗曉?”
微涼仍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白琅言,眉角微微的皺起。他說“對不起”不是因為覺得虧欠,而是由於白琅言對暗曉的關心的在意,值得他道歉。
可是,麵對琅言的指責,他無從反駁。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琅言。”暗曉無奈的笑笑。
“無論事情怎樣,都不可以挽回了啊。”琅言咬緊下唇,淚硬生生的從眼角滑落。
該怎麼挽回呢?暗曉得的不是感冒、發燒,是艾滋病,最是一種慢慢的吞噬人的免疫,最終把人推向死亡的癌症。
不是打個針、吃個藥就會痊愈的……
暗曉拉開微涼放在她額頭上的手,站起身,抽出紙巾為琅言擦拭臉頰上滾動的淚珠,“笨丫頭,妝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