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闊。米瑟稱為生死契闊。這麼平常、淺淡的畫麵卻被米瑟詮釋的如此精妙。
“我很喜歡。”暗曉仔細的望著畫中的每一個細節,手指來回的在玻璃外罩上遊走。
“我猜到了。看畫展時,每個人都被這幅畫感動了。很簡單的場景,像是被人注入了靈魂,美得很真切。所以,我猜你會喜歡。”梓懿彎身撿起落在地上的粉色絲帶,纏在手上,修長的手指美得妖嬈。
畫中的男孩和女孩不過十五歲的摸樣,尚存一份天真和稚嫩,眼眸清澈的使人不敢褻瀆。她們相視的目光糾纏成束……
暗曉望著水彩畫,嘴角的笑蕩開,像是沉浸了一場無盡的甜蜜之中。
梓懿將手中的絲帶,紮成花束,俯身為暗曉係在白皙、修長的脖間。不是不懂這幅畫的內涵,也不是不曉得這幅畫的主人公,輕描淡寫的講述這幅畫的來源,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那麼卑微的愛她,小心翼翼的對她好,無非是為了她嘴角的那抹淡雅的微笑。
當年那抹傾倒陽光的笑容,也顛覆了他的整個王國。
暗曉,隻要你肯轉身,你會發現……可是,暗曉……你肯嗎?
“俗死了,有誰還戴這種東西?”暗曉伸手去扯係在脖間的絲帶,眉角勾起,傲意十足。
梓懿痞痞的一笑,“物配其人。”
“可惡。”暗曉任性的丟下絲帶,轉身繼續欣賞水彩畫。
“生死契闊”,的確很深刻的名字,深刻到他的心都痛了。她們的童年,他剔除在外,她們的愛情,無關於他。可是,為什麼,明明希望她可以開心,卻不希望她笑的那麼純粹?
“你說,老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眼睛花了,耳朵聾了,皮膚皺了,可是記憶卻像擦拭過一般,清晰到眼睛會酸痛,是一種蒼老嗎?如果是,真的想一步邁向年老。”暗曉轉過身,望著窗外,背影拉長了陽光,卻留下陰鬱的色澤。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卻看到了她的感傷。
那個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公主,終於疲憊的懶於遮掩了嗎?
“蘇大小姐真的想向江南的憂鬱美人轉版了?”梓懿走到暗曉身旁,與她並肩站在窗前,試圖用歡快的語調化解空氣中的閑愁。
暗曉手拄著窗台的雕花桃木,身子向外傾,頭伸到窗戶外,狠狠的吸一口空氣。滿世界的風,都夾著秋天的蕭瑟,無從躲避,無從逃脫,就像是命運灑下了巨網,網住了她和微涼的憂傷,真的無從閃躲。
“梓懿,有一天,我不在了,可不可以,幫我好好照顧爸爸、媽媽?可不可以,替我接手公司?”暗曉閉著眼睛任窗外的風打濕她的臉頰。
好奇異的風。
“不會。”梓懿幹脆的拒絕,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不會……
暗曉,不可以那麼自私好不好?你像是馬上就要擺脫整個世界的束縛,像是要突然消失……可是,我怎麼會答應你,好讓你離開的無牽無掛?
離開?她是想要離開嗎?又是要去哪裏?
梓懿伸手去拉暗曉的胳膊。
暗曉卻突然轉身,對他笑的嫣然,“騙你的,桃花大少,腦中原來真的隻有計算機,沒有謀權篡位的打算。”
是在騙他嗎?那麼剛剛的憂傷真的隻是晃過的曇花,不會再現嗎?
為什麼,他仍可以在她倔強的眼眸中發現,某種來不及收拾好的殘餘情緒?
隻是……那些情緒的背後,是一段他觸不到的故事吧?
“原本是有的,但是怕你識破,隻好偽裝起來。”梓懿調侃式的說道,桃花眼依舊放著五百萬瓦的電。
“那我要提高警惕了……”
終於,她們也要像講述別人的故事似的對話嗎?彼此偽裝的自以為不漏痕跡的破綻百出,不點破對方,卻仍偽裝自己。
梓懿的手伸入衣兜中,毛茸茸的觸感突然像是燙手般刺痛了他的全部神經。
那年的笑,怎麼可以漂洗他的人生?
又是誰在那抹笑容中下了蠱?
“微涼,你不可以自己逃開,丟下我一個人。不可以!”暗曉的蠻橫聲音中夾著哭腔,有些嘶啞,像是悲傷割碎了喉嚨,聲音便也殘破。
命令式的姿態,隻是想掩飾自己的惶恐。他懂。
“不會的。我怎麼舍得離開?”微涼伸手去揉暗曉垂在肩上的卷發,手鏈垂到袖筒外,泛出刺眼的白光,“暗曉”兩個字,突然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