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丫頭呢?怎麼這半天不見她了?”徐老太太拍了拍正給她揉腿的徐瑞月,“讓她趕緊畫好牡丹花給慧寧送過去,沒準還有一樁好事呢。”

徐瑞月自然知道徐老太太所指,笑臉開花,說:“回老太太,紋兒去挑畫筆顏料了,一會兒就回來,有老太太坐陣,托老太太的福,自然有好事。”

“論才情樣貌,這京城的名門閨秀還真沒幾個比得上紋丫頭。”大太太汪氏笑容慈和,“我們長房沒丫頭,二房有四個,倒讓她們這個表姐撥了頭籌了。”

徐老太太拍了拍汪夫人的手,笑著說:“沒丫頭少費丫頭的心,軼哥兒也不錯,這幾個重孫我最喜歡他,你也該張羅他的親事,他都加冠了。”

汪夫人唉聲長歎,說:“他不娶,他說身體不好,沒的帶累了人家。”

“他身體怎麼還不好?我看他挺精神的,比小時候強多了。”徐老太太想了想,又說:“他該不是心裏有了人、才不議親的吧?那你可要好好勸勸。”

“這……”汪夫人忙強笑打差,“先鬥牌吧!回去我找他問問。”

鬆陽郡主和徐瑞月這兩母女互看一眼,眼底閃過譏嘲的笑意。徐瑞月帶丈夫兒女住到武烈侯府三年了,徐慕軼提出不娶也是三年前,武烈府上下都以為他迷戀安紋,而安紋看不上他。今天徐老太太把話點明了,就是沒有讓安紋嫁給徐慕軼的意思。這下鬆陽郡主和徐瑞月就放心了,也有機會狠狠嘲笑汪夫人一次了。

徐慕繡和海婷婷在涼亭一邊賞花閑聊,卻各有心事。徐慕繡聽著涼亭裏徐老太太等人說話,心好象被鈍刀搓磨一樣難受。她知道徐老太太想讓安紋在慧寧公主跟前露臉,做成安紋和沐元澈的親事,而這正是她心裏所想,卻沒人為她做主。

海婷婷的目光不時在海氏和沈妍等人身上掃描,希望海氏快點懲罰沈妍,為她出口惡氣,最好把沈妍打死。徐慕軒曾有婚約在身,她要是表示不嫌棄,不就能心想事成了嗎?將來徐慕軒中了狀元,再襲了爵,她可就是一品夫人了。

看到一身櫻紅、嬌俏豔麗的安紋朝這邊走來,徐慕繡和海婷婷不約而同迎上去,又各有打算地把沈妍掐掉最漂亮的牡丹花的事告訴她。

安紋看到她準備畫的開得最豔的牡丹花已遠離枝頭,孤零零躺在地上,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想畫好這朵牡丹花,送給慧寧公主,促成她和沐元澈的婚事。聽說沈妍掐掉那朵花,就象掐掉她的好姻緣一樣,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沈妍主仆正跟海氏等人對峙,這場架肯定要打,隻是誰先出手的問題。沈妍已有打算,她豁出去想把事情鬧大,自然不把海氏等人放在眼裏。可她不會先出手,挨打反抗和主動出擊有本質的區別,無論做什麼都要講出對自己有利的道理。

海氏見沈妍敢跟她叫板,又驚又恨又怒,覺得丟了臉,就已下定狠心把沈妍製服,討回臉麵。剛才她又得了鬆陽郡主的暗示,要狠狠處治沈妍,最好這一次就把她解決掉,以免她低賤的身份讓武烈侯府成為京城權貴的笑柄。

可是,海氏又很心虛,她明知道那朵花不是沈妍掐下來的,也知道香菊受海婷婷指使在誣陷沈妍。今天若是能把沈妍製服或直接處死最好,一了百了,就清靜了。可如果沈妍勝了,海婷婷會倒大黴,也要牽連她和徐慕繡。

七八個婆子聽到海氏下令,就圍上來,準備動手。她們個個身粗力大,主子們打人都是讓她們出手,她們可謂是打人的行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她們一看沈妍主仆的架式,就知道遇上了強敵,鬧不好要挨打。沒聽到海氏再次下令,她們仍比劃著不敢動手,最怕挨了打、吃了虧,反而不能討好主子。

徐慕繡見安紋怒氣衝衝,心中得意,她深知安紋的脾氣,也會把握火候,忙說:“算了,你也別畫了,那朵花被掐掉很不吉利,唉!也不知道預示著什麼。”

海婷婷冷冷哼笑,說:“當然預示好事難成了,真沒想到姓沈的這麼惡毒。”

“滾開。”安紋撞開海婷婷,就向包圍沈妍主仆的人群衝去。

沈妍正盯著海氏,忽然見一團火紅象被大風吹動一樣飄到她的眼前。她感覺這團紅色很刺眼,就好象戰場上的鮮血一樣,令她頭昏目眩。

她還沒反映過來,臉上就挨了兩巴掌,火辣辣的痛,又有一張畫板衝她的臉狠狠砸下來。沈妍如條件反射一般,舉手擋飛畫板,反手就衝安紋的臉打去。一聲脆響,一聲尖叫,安紋白嫩的麵龐就留下了五道指印,腫起了半邊。

安紋脾氣嬌橫,又倍受長輩寵愛,平日打罵下人比一日三餐還正常。聽說牡丹花被掐,她就憋了一肚子惡氣,又挨了打,不發瘋似的報複才怪。

於是,她張牙舞爪向沈妍抓去,還沒抓到人,就被沈妍一腳踹出去了幾步遠,砸倒她身後的幾個丫頭,又倒在地上,哭天搶地嚎叫。

看到這情景,眾人驚呆了,短暫的幾秒鍾之後,又都反映過來了。

鬆陽郡主正拿著幾張葉子牌哄徐老太太開心,沒想到沈妍敢反抗,更沒想到沈妍敢打安紋。聽到安紋尖叫,她扔下葉子牌就朝這邊走來,又見沈妍一腳把安紋踹出去,她頓時大怒,當下就叫喊著讓婆子把沈妍拖出去杖斃。

徐瑞月見安紋挨了打,以匍匐姿勢跑過來,緊緊抱住安紋,連哭帶叫:“紋兒,我的寶貝女兒,你快起來,娘這就去把那個賤婢打死,打死……”

“還愣著幹什麼?把她們拖出去,亂棍打死。”鬆陽郡主咬牙切齒下令。

鬆陽郡主和沈妍之間並無怨恨過節,在金州時,她雖然不喜歡沈妍,卻也覺得她乖巧懂事,可她恨沈妍出身低賤。徐慕軒現在是她最看重的孫子,有這樣一個童養媳,會讓徐慕軒乃至整個武烈侯府被京城貴人們笑話。

她希望徐慕軒將來高中狀元,娶名門貴女,通過聯姻鞏固家族地位。可徐慕軒認準了沈妍,不隻一次表白不離不棄,這是一個令她和徐秉熙都很頭疼的問題。

徐慕軒幾次懇求,想接沈妍和平氏進京,她和徐秉熙都不同意。最後實在是拗不過徐慕軒,他們才勉強答應,心中卻另有打算。隻有讓沈妍和平氏進京,才能把沈妍捏在手裏,揪個錯處,置沈妍於死地,不是正好能清除擋路虎嗎?

今天正是個機會,鬆陽郡主想假海氏之手把沈妍治殘,再給點銀子打發沈妍離開徐家,也能斷了徐慕軒的心思。可是,她沒想到沈妍敢跟海氏對峙,而且還打了安紋。如果此時除掉沈妍,連徐慕軒都不敢說什麼,所以,她決心已定。

“把她拖出去亂棍打死。”鬆陽郡主又是惡狠狠下令。

原有七八個婆子,加上鬆陽郡主又召來的下人,共有十幾個人蜂湧而上,向沈妍主仆三人撲去。沈妍主仆合力反擊,就跟婆子們打到了一起。

沈妍主仆跟老程學的是搏擊的功夫,招式淩厲有序,三人雖沒內力,卻也有些力氣,出招也不含糊,憑她們三人的功夫,打十來個婆子不成問題。

而婆子仗的是力大人多,東一鋃頭,西一杠子,出手沒有規律可言。別說一對一,就是一對三,沈妍主仆也能打敗如烏合之眾一般的婆子。可現在沈妍主仆已經平均到了一對五,戰局不樂觀,而且婆子胡說出手,也擾亂了她們的章法。

鬆陽郡主本身是很強勢的人,見這般情景,心中又是震驚又氣怒,忙說:“快去,把府裏粗使守門的婆子全叫來,把她們亂棍打死有重賞。”

武氏來到鬆陽郡主跟前,笑嘻嘻說:“快,把侯府裏的院丁和侍衛也全部叫進來,反正咱們家的姑娘媳婦也不怕男人看,沒臉麵可要。再把親戚朋友也請過來,讓他們看看咱們家幾十個婆子和三個丫頭對打,讓他們也替武烈侯府宣傳宣傳。徐家臭名遠揚,成為人們的笑料,徐家的子孫後代都有麵子。”

“你胡說什麼?”鬆陽郡主怒視武氏,氣得狠狠咬牙。

“哼!我這是以事論事,怎麼能算胡說呢?想當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

“三奶奶趕緊去伺候老太太吧!您是嬌貴人,千萬別碰到您。”鬆陽郡主身邊的管事婆子於嬤嬤忙陪著笑把武氏推進涼亭,又去叫婆子們來增援。

徐老太太玩葉子牌興致正高,見鬆陽郡主摔了牌出去,又見徐瑞月瘋子一般跑出去,她很納悶,目光就追著她們看去。看到安紋倒在地上,聽到鬆陽郡主嗬令打人,又聽到徐瑞月嚎叫,她才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

汪夫人怕驚到徐老太太,趕緊讓婆子去抬轎子,勸徐老太太回房。轎子還沒抬來,這邊就打起來了,汪夫人趕緊示意丫頭擋住徐老太太視線,故意打差。

“你們真沒眼力,別擋著我,快躲開。”徐老太太拿起拐杖,把丫頭們撥開。

“老太太,二太太在處置下人,沒什麼好看的,您趕緊回房歇著吧!”汪夫人見轎子抬來了,忙和幾個下人一起半哄半勸,要送徐老太太回房。

“別扶我,真煩人,都靠到一邊去。你看那丫頭的腿能抬那麼高,小丫頭的拳頭能那麼有勁,哎喲!你們快看那個婆子笨得跟豬似的,哈哈……”徐老太太拍著巴掌大笑,“快、快給我拿鏡子來,這丫頭跟婆子打架可以看戲熱鬧多了。”

“老太太,您還是……”

徐老太太沉下臉,扁著老嘴怒嗬:“誰再擋著我看熱鬧,誰在勸我回去,我就讓人把她送下去跟婆子丫頭們對打,死傷都是自找。”

汪夫人聽徐老太太這麼說,示意下人退下,她坐到徐老太太旁邊,陪著看熱鬧。不管鬧成什麼樣,都是二房的事,與她無關,隻要徐老太太沒事,她也樂得看好戲。鬆陽郡主出身皇族,又有郡主,而汪家則獲罪敗落了。這些年,鬆陽郡主總想壓她一頭,可惜,鬆陽郡主有要強的心沒要強的命,總讓她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