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已過秋分。長安城之中仍是芳菲滿地,往北十數裏的西嶽華山卻因地勢高峻,已經寒風蕭瑟,秋意漸濃。其時將近中秋,長安城之中固然是家家張燈結彩,喜迎佳節,就連華山純陽宮這道門清修之地也是打掃一新,靜候佳節到來。如今的華山之上人人都是麵露喜色,眾人皆知中秋佳節之際純陽宮將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便是後山林中的猴兒也仿佛受了眾人感染,整日價上躥下跳。
這一日,山門前突然一陣喧鬧。一名勁裝漢子劍眉倒豎,怒目瞪著眼前一幹純陽宮道士,大聲喝道:“我誠心呈上拜帖禮物,求見李掌門。你們幹什麼左攔右擋著不讓我進山門?”
人群中一名藍袍道士越眾而出,笑嘻嘻地向著來人說道:“純陽宮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派,縱然你是天策將門,我們掌門人何等尊貴,又豈是你一個小小天策府兵隨意能見的?”此人年紀甚輕,道袍也是一襲單調的藍色,瞧來當是純陽宮年輕一輩的弟子。他接著說道:“我等奉掌門人之命把守山門,為的便是不讓你這等好事之徒進宮搗亂。”他言辭甚是輕浮,混沒把名震天下的東都之狼天策府放在眼裏。好在純陽宮在武林中威名素盛,眼前這漢子又是涵養極好。他雖怒極卻不失態,反而哈哈一笑,道:“純陽宮與天策府素來交好,天下人人皆知。李掌門與我家將軍又是至交好友,他怎麼會將李將軍麾下將士攔在門外?你們到底是誰門下?又是哪位道長想要為難在下?”
話音未落,山門之中一聲大笑,一人笑道:“便是我想要見識見識天策府的精湛武學!”便見一個白色人影拔地而起,長笑聲中,忽的一掌向那漢子擊來。
那漢子微微一驚,眼見此人身法靈動,縱躍之間章法有度,便是純陽宮名動天下的輕功“梯雲縱”了。不過瞧這人下盤不穩,騰起之時隻是炫技取巧,華而不實,料的是修習日短,功夫沒練的道家。
當下那漢子雖驚卻不懼,左腳輕輕在地上一點,整個人滴溜溜的轉了一個圈,就勢避開了他這一掌。那白衣人一招已經用老,去勢未衰卻已來不及變招。那漢子輕笑一聲,伸手在白衣人肩上一撥,白衣人去勢不住,竟往山門前的馬棚中衝去。那馬棚平日裏是供外人進純陽宮時拴馬所用,此時未栓得有馬,反而拴著早些時候夥房弟子下山買柴時所用的騾子。這白衣人去勢不住,不免與那騾子的屁股大大親熱一番。那漢子轉念一想,此番前來原是受了自家統領李承恩的命令,要送每年中秋佳節例行的禮物給純陽掌門李忘生的。此番連山門都未進得,便與純陽眾弟子起了口角。若是再讓這白袍道士親了騾子屁股,純陽宮的麵子不免大大的過不去,於天策府和純陽宮多年來的交情也大是不利。當下趕上幾步,伸手又抓了那白衣道士的肩膀,暗暗用力,讓他站在了原地。
他這轉身,撥肩,拉人本是瞬息之間的動作,極為迅速,旁人見了隻道他不敢硬接白衣人這淩厲無匹的一掌,哪知他心中轉過的百般心思,更無人瞧見他伸手拉了這白衣人一把,保全了純陽宮的麵子。
那白衣人心下卻是明白,眼前這人功夫比自己隻怕高了不止一點,若是強要動手自己決計討不了好去。此處在純陽宮山門前,自己雖然師兄弟姐妹眾多,但總不能仗著人多,一擁而上,以眾欺寡,這若是讓師父和眾位師叔祖知道,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當下心裏猶豫不定,隻是向著那漢子怒目而視。那漢子定睛看去,原來這白衣人也甚是年輕,但道袍服色卻與其他一眾小道士大不相同,頗為華麗。想來是不是入門極早,就是地位甚高,是以年紀雖輕,門前這一眾小道士卻是稱他為師兄,甚是尊敬。
就在此時,山門之中傳來一個清越之聲,說道:“好功夫!其疾如風,不動如山。閣下可是天槍楊寧將軍麾下?”說著門中轉出一個中年道士,衣著簡樸,道袍之上還打著幾個補丁,但是氣度不凡,顯是修煉多年的得道之士。
一眾小道士一見此人,大驚失色,紛紛跪倒,口稱“拜見太師叔”。那漢子瞧此人年紀,又見眾小道士叫他太師叔,神態恭敬,心下早已猜到了七八分,當即上前行禮,道:“晚輩天策府楊寧將軍麾下沈青平,拜見祁師叔。”原來這名衣著簡樸的道人就是名滿天下的純陽五子中的老四“紫虛”祁進。
祁進今日正巧在太極廣場中教授眾弟子武藝,聞聽山下大聲喧嘩,又見來報的弟子吞吞吐吐,這才起了疑心,親自下山查看。那沈青平見祁進貴為純陽五子,衣著仍是如此簡樸,不由得大是佩服。又偷眼瞧了瞧那衣飾華美的後輩道人,不禁暗自搖頭。
那白衣道人見這漢子其貌不揚,卻稱太師叔祁進為師叔,心下暗暗叫苦,心道這回隻怕是惹了大麻煩了。當下祁進點頭微笑,道:“原來是‘奔雷槍’沈將軍,難怪身手如此了得。沈將軍請起。”轉頭沉下臉來,對著仍然跪倒在地的一眾小道士道:“你們這群混帳,竟敢在山門前胡鬧。都給我去後殿自領門規!”眾弟子見祁進動了真怒,都不敢多言,站起身來,頭也不敢抬地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