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天色漸漸變暗,半彎的月亮開始升起,我們吃點陽春麵,稍作收拾就出發。此麵當年每碗售錢五文,用熬香的蔥油和煮熟的麵條混在一起拌食,麵條柔韌滑口,回味無窮,是居家旅行、養家糊口的必備良品。祖父最喜歡的就是陽春麵,並且是不放蔥的。他曾經和我說,當年抗戰時期,陽春麵養活了不少人,咱可不能忘本啊。
以前的文人墨客真是能侃,什麼東西在他們麵前,都變得文雅韻致。陽春麵本來叫“光麵”,就是除了麵什麼都沒有,可是文人重麵子,你讓他吃“光麵”,他覺得沒麵子,可是又囊中羞澀,於是美名其曰“陽春白雪”,於是有了陽春麵,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此麵很拽。黃鶴樓也是如此,本來是幢木樓,在詩人的筆下搞的跟“鎏金寶殿”似的,當你實際看到它時,就隻有兩個字能代表你的心情,那就是——失望。
耐用的越野吉普,如迅猛的草蜢,行駛在紅土嶺的路中。車廂內除了我和葉琳,還多了苗叔。雖然我也隱約記得去祭女村的路,但覺得還是請苗叔來保險。苗叔是個活地圖,畢竟在村裏住了有些年頭,後來和祖父一起離開,搬到若羌縣城。原本他不是很願意去村裏,後來禁不住我和葉琳的再三懇求,最後決定舍命陪君子。
車廂裏苗叔邊開車,邊和我們說起往事,他以前是村裏的獸醫,可是生病的人,卻不願跑遠路到縣城,總是找他抓藥,還說什麼其實病的原理都差不多嘛,動物都能治,人就更不用說了,您老就高抬貴手,方便方便群眾嘛。苗叔嚴肅地說,這可不是方便的問題,沒看到村委貼在牆上的告示嗎:此處嚴禁大小便。
還有件事,就是瞎子養的那隻狸貓,夜裏經常狂唳,鄰居阿二被吵得睡不著覺,於是就想到個損招,說家裏常鬧鼠患,讓苗叔搞點老鼠藥來,苗叔信以為真,就給他開了1袋。結果阿二這家夥卻是黃皮子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他目的是想毒死那隻狸貓!
開始他等待機會,想等瞎子走開就下手,可是沒想到瞎子和狸貓寸步不離,就連夜晚也是抱在一起睡覺,後來有個損友指點他說,瞎子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到嘛,怕啥!阿二一拍腦袋,說咱真是犯暈,差點連“盲人不會摸象”都忘了,於是就“光明正大”地在貓食中下藥,並且親眼看到那貓吞下去。結果大家都沒有料到,阿二居然在半夜就死了,口吐白沫,七竅流血,經鑒定是老鼠藥毒發的症狀……
苗叔對我們說,俗話說的好,投機取巧遭處罰,聰明反被聰明誤。人皆有靈,何況動物焉,阿二居心叵測,妄想毒死狸貓,結果卻陰差陽錯,反而害了自己,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善惡到頭終有報,此言非虛。
苗叔接著說,雖說此事很玄,但是眾所周知,狸貓是種神奇的動物,不少神社的門前,都矗立著貓的雕像,祈求貓神的庇佑。當時村裏的人,都以為他觸犯了貓神,所以落得如此下場。隻有阿二的母親四嬸,堅決認為他兒子是被謀殺的,可是村裏的人沒一個相信,都當她瘋了。
我發表意見說,我看這不是貓神,是貓妖才對。苗叔忽然沉默了,開始還以為他是認可我的話,後來才發現此時車道已變成泥路,路麵的瀝青層早已不知去向,陡峭的道路側旁,長滿著密麻的雜草、古銅色的蕨類和帶刺的荊棘。蜿蜒曲折的山路,如一條蚯蚓盤繞,峰回路轉望不到盡頭。
我暗自慶幸喊來苗叔,正想舒口氣時,吉普車驀地一拐,倏然竄進陰森的槐樹林。那尖銳的樹杈遮天蔽日,景色轉眼變得更黢黑,仿佛世界被黑洞吞噬。越往前駛,周遭的景色越加迷離,濃霧氤氳如幽靈般繚繞,窗邊的風驟然變冷,陰氣砭人肌膚,在車燈的照射中,隱約看到前麵有暗紅的杜鵑,發著妖豔的磷光。
常言道:“睹物思人,見景思遷”,我開始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傳說,好像心意被感應到似的,就在這時,一個黑色有形體的東西,飄乎乎地,突然在前從天而降。“吱”地一聲,苗叔下意識地急刹,我們的身軀跟著慣性往前衝,可是誰都沒感覺到痛楚。葉琳不禁毛骨悚然,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