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閑談,蘇三悉知那九個人原是四撥,一個姐姐要出嫁返鄉喝喜酒的青年男子名叫孫時振,一對新婚回甘鎮走娘家的吳氏夫婦,項氏中年夫婦帶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娃兒項東兒是走南闖北做生意的,剩下的是一家是苗氏少婦和公婆的組和,少婦丈夫在藍豐做生意得了重病遂帶公婆一起前去看望。
閑話間外麵又來了一輛馬車,車夫一聲長“籲??”馬車在離水神廟半百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聽不清車夫講話,但瞧那樣子對車廂內的人極是恭敬。顯然車廂裏的人並無下車的意思,車夫解下蓑衣,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獨自衝廳裏,他朝避雨的人笑了笑,憨態可掬,“饒城可有些年頭沒下這麼大的雨了……不知可否借個火暖暖身子?”
那回鄉喝喜酒的青年挪了挪身子讓出一席之地,笑道,“這邊坐。”
車夫將蓑衣搭在欄杆上,走到青年身邊盤腿坐下。
“車上的人不下來烤火取暖嗎?”那個十來歲的男娃問道車夫。
車夫笑了笑,“我家夫人常年幽居禮佛,不喜與人交談。是怕掃了各位聊天的興致才留在馬車上的。”
那男娃的娘親輕輕捏了一下男娃肉嘟嘟的臉蛋,嗔責道,“也不知像誰一天到晚嘰嘰喳喳問不停。”又指了指蘇三和朱雀懷裏的兩兄妹,“你看弟弟妹妹多安靜,哪像你呀!”
蘇三笑道,“小孩子活潑些好,呆呆板板的多無趣。東兒,阿姨這裏又麥芽糖,要不要吃一顆?”
項東兒趁著娘親還沒反應過來蹭得一下站了起來,跑到了蘇三跟前伸出了手,嘴巴甜甜道,“謝謝夫人……”
蘇三笑著摸了摸項東兒的頭,從牛皮紙袋子裏抓了一小把麥芽糖豆兒給了項東兒,“零醉著吃,吃太快仔細牙疼。”
項東兒乖巧的點了點頭,“東兒知道了。”接著坐回了項氏身邊。
廟外的雨嘩啦啦的下著,瓢潑之勢絲毫不減。透過珠簾一般的雨幕可以看見黑壓壓的天空。
雨聲中傳了一陣急促地馬蹄聲,遠遠的,看不清來人,隻約莫看見騎馬的剪影。孫時振道,“今兒出門的人當真不少,偏著老天爺不給臉,怕是攢了一年的雨全下在今天了。”
項夫人附和道,“真怕把橋給衝垮了。來來往往的全……啊——”外麵馬車震裂的巨大聲響將項夫人未說完的話嚇在了肚子裏,隻剩一聲尖叫。
眾人紛紛向外望去,後來的那輛馬車在騎馬人的掌力下化為烏有,車上的人淋在了滂沱大雨中。仔細看去,車上的二人是林箏和她的侍女朝霞,而來勢洶洶地馬上人正是林箏的結發夫君宇文斌。
蘇三與朱雀對視一眼,略略緊了緊抱著孩子的雙臂,與其他人一齊退到角落裏靜觀外麵的情景。
宇文斌騎在馬上,抽出了腰際的劍,劍指林箏,嗓音低沉,蘊著憤怒,“交出霸王刀。”
林箏與朝霞二人片刻間便濕透,身量更顯瘦削,立在這滂沱大雨中說不出的淒然。
宇文斌運起輕功向林箏奔去,朝霞擋在了林箏身前,卻是不敵宇文斌,被宇文斌一記厲掌震出十步之外。宇文斌劍架在林箏脖子上,眉宇間殺氣騰騰。
“嗬嗬~昔日,你我夫妻也曾耳鬢廝磨舉案齊眉,說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動人情話。那時卻是不曾想到今日刀劍相向的情景。世人言,易尋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曾經那般執著於你,以為終了一生這份感情也不會變,沒想到不過十幾年的光景,這顆心已不再被你的言行舉止所牽動。”林箏握住了劍,劍刃割破了她的手,鮮血和著雨水流到地上,紅了一片,“今日便做個了結,了卻這一段孽緣。但願來生不再愛上負心漢。”
宇文斌意識到林箏想自殺,急忙想抽回劍,然而劍被林箏握著,貿然用力必會將林箏的手指切斷。便在這猶豫的一瞬間,林箏的脖子貼上了劍刃,動脈割斷,鮮紅的血噴湧而出。纖瘦的身子像一件沒被穿起的衣裳一樣無骨地墜落到地上。
朝霞聲廝力竭地哭了起來,“小姐……小姐……你不要拋下朝霞一個人……小姐……”
蘇三瞥了一眼一同避雨的人,無一不嚇的臉色鐵青。再向朝霞望去,她已從林箏跟前起身,手中不知何時握上一柄劍,劍指宇文斌,“小姐漂亮多才溫柔賢淑,更是將萬貫家財通通給了你,若不是那個賤人害死了小姐的骨肉小姐怎會下手殺了那個賤人。你個負心漢,竟然將那個賤人的女兒扶做嫡女,逼著小姐認賤人的賤種做女兒。小姐走到這一步全是你逼的!”
宇文斌雙手顫抖著,手中的劍早已掉在地上,艱難地邁開腳步走向躺在雨水中的結發妻子。似是在哭泣,雨水打在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朝霞揮劍攔住了宇文斌,“想碰小姐,從我屍身上跨過去。”
宇文斌停了下來,隔著兩步之遙看著地上曾經相濡以沫的人,痛苦不言自喻,“怎能叫她這樣暴屍荒野,讓我帶她回去……葬入宇文家祖墳……我宇文斌的結發妻子始終隻她一人……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