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葬大典(3 / 3)

在慕容修看來,未央宮留下的記憶太過於不好。之前的水洛容,之後的秦非蝶。而水洛煙卻不曾進入未央宮一步。未央宮內也不曾有水洛煙的任何記憶。倒是鳳鸞宮裏,才是水洛煙的久居之地,所以慕容修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好。”水洛煙怔了下,一臉笑意的應著慕容修。

慕容修這才點點頭,走出了禦龍殿,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水洛煙就這麼看著慕容修的身影,出了神。但嘴角上的笑意,卻不曾的斷過,帶著淡淡的甜意,一臉的滿足。

“子桑為何這般表情?”水洛煙突然問著子桑。

子桑似乎看著慕容修和水洛煙之間的互動有些忘了神。那臉色裏閃過一絲羨慕,甚至也帶了一絲的回憶。但水洛煙卻看的出來,這般的回憶裏,沒有水洛煙,也沒有慕容修,而是有著他們所並不知道的第三者。

“沒什麼。娘娘多心了。”子桑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快速的回過神來,笑著看著水洛煙,轉移了話題,道:“娘娘前段時間出宮,子桑真的害怕娘娘不回來了。這樣子桑就剩下一個人在宮中,真還不太習慣呢。”

“傻丫頭,本宮這不是回來了嗎?”水洛煙笑著對子桑說道。

對於子桑,水洛煙有著感激和愧疚。子桑因為水洛煙沒少被慕容修責罰過。但子桑卻不曾心存任何的怨念,仍然在盡心盡力的服侍著水洛煙,心無旁騖。後來水洛煙也才知,子桑分配到自己的鳳鸞宮時,正是出宮的年紀,但是子桑卻也不曾提及此事,就此留了下來。時候,水洛煙問過子桑,是否要出宮,子桑卻一味的說,要盡心盡力的伺候水洛煙,而拒絕了水洛煙的要求。

但是,今日,水洛煙卻在子桑的臉上看見了這般迷離的眼神。這也是水洛煙第一次在子桑的臉上見到這般的神情。那種眷戀,就好似她和慕容修一般,濃烈的再也無法鑽入第三者。隻是,子桑的迷離的眼神中,也帶著淡淡的無奈和歎息。

“所以呀,娘娘回來了,奴婢就開心了。”子桑笑著應著水洛煙的話,一邊忙著給水洛煙準備這膳食,又道:“娘娘吃完後,奴婢陪娘娘出去走走,可好?”

“好啊。”水洛煙沒拒絕子桑的提議。

子桑點點頭,就這麼安靜的站在一旁,等著水洛煙用完點心,才歲著水洛煙一起出了禦龍殿,隨意的在宮中走動著。

而宮內的奴才們看見水洛煙的身影時,也不再稱水洛煙為嵐妃娘娘,而是改稱為皇後娘娘。水洛煙也就是楞了下,但卻笑笑並沒多說什麼。子桑隨著水洛煙就一路到了禦花園的花池邊,陪著水洛煙安靜的看著那盛開了一池子的蓮花。

“子桑心中可是有人?”水洛煙安靜了許久,突然開口問著子桑。

子桑被水洛煙這麼一說,怔了下,好半天沒回過神。那臉色之間似乎顯得極為猶豫,許久才搖搖頭,道:“娘娘多心了。子桑常年在宮中,怎麼會心中有人?”

“你的眼神泄露了一切。當然,願意的話,可以和本宮說說。若不願意的話,本宮也不勉強。若心儀的人在宮外,又未曾婚配,而對你也有意,本宮可以請皇上做主,給你們指婚。”水洛煙淡淡開口對著子桑說道。

水洛煙是過來人,子桑眼底的那種眷戀,水洛煙再清楚不過。

子桑因為水洛煙的話,沉默了許久,道:“娘娘,奴婢心中的人,已經死了。所以也不存在指婚不指婚了。”

這下,換成水洛煙錯愕了下,才想再對子桑說什麼時,慕容禦風和慕容玲瓏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禦花園內。姚嬤嬤和薄荷則跟在兩人的身後。水洛煙停止了到嘴邊的話,看著朝自己小跑而來的慕容玲瓏,而慕容禦風則顯得沉穩的多,大步朝著自己走來。

“母妃。”慕容玲瓏開心的叫著水洛煙,“今天母妃肚子裏的小弟弟乖不乖呀?”

“你就這麼認定是個小弟弟?”水洛煙溫柔的摸著慕容玲瓏的腦袋,笑著問道。

慕容玲瓏被水洛煙這麼一問,楞了下,沒答上話。而一旁的慕容禦風則有禮的請安道:“兒臣見過母妃。”

“乖。”水洛煙對著慕容禦風點點頭。

母子三人圍著禦花園說起了笑。而姚嬤嬤和薄荷則安靜的站在一旁。子桑的麵色因為水洛煙先前的話而陷入了一陣的沉思,似乎那樣的回憶裏,讓子桑帶著笑,也帶著哭。表情變得極為怪異。

“子桑,是不是不舒服?”薄荷見了子桑的異狀,開口問著子桑。

姚嬤嬤也看了過來,道:“若不舒服的話,就先下去休息。這段時間,你伺候娘娘也辛苦了。”姚嬤嬤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

子桑沒有拒絕,匆匆的點點頭,就朝著自己的屋內跑了去。沒再理會後麵的紛擾。而姚嬤嬤和薄荷則奇怪的看著子桑離去的方向倒也沒說什麼。唯獨水洛煙的眸光落在子桑的身上,顯得若有所思。

倒了晚膳的時候,子桑就已經若無其事的出現在水洛煙的麵前,臉色上再也看不見先前的那些情緒。水洛煙的眸光落在子桑的臉色,帶著一絲的詢問,而子桑隻給水洛煙回了一抹淡笑,並沒多言什麼。

之後的時間裏,子桑也不再有任何異常的表象出現,而水洛煙也不再提及子桑心中的痛楚,或者說是子桑想遺忘卻忘不掉的過往,一切就像不曾發生過一般。

但水洛煙卻知,有些事情,就算時間過去久遠,卻也無法從心底拔出,那是根深蒂固的情感,就好比一種名叫落地生根的植物,種下了,無論你怎麼鏟除,他都會再一次的連根生長。

三日後,入葬大典。

皇陵顯得一片肅穆。原本封閉的皇陵大門再度的開啟。慕容修按照祖製安葬了水洛煙原先的軀體,賜晉王妃的稱號。屍身也做最大能力的修複,換上了嶄新的衣服。先前水洛煙的玉佩也都掛在了屍身上,屍身上方也放了一張栩栩如生的畫像。

這是在晉王府時,慕容修親筆替水洛煙畫下的白描。而陪葬的珠寶首飾更是數不勝數。原先用於水洛煙屍身的冰棺也被換了下來,換上了上等的紫檀木造成的棺木,隨著儀式的進行,緩緩的送入了主陵之中。

在主陵的大門即將關閉之時,龍邵雲卻突然開口,對著慕容修道:“皇上,臣想進去同煙兒告別,請皇上準許。”

“準。”慕容修看了龍邵雲許久,才開口道。

龍邵雲一人走入了陵墓之內,而其餘的眾人則停留在陵墓之外,誰也不敢再上前一步。慕容修沉默了會,遣散了在陵墓前的眾臣,隻留下了慕容言和小七,在陵墓外,等著龍邵雲的身影再度出現。

而龍邵雲走至棺位之中,看著裏麵躺著的水洛煙,看著那畫像之上栩栩如生的模樣,卻淡淡的笑了起來。龍邵雲的眸光顯得極為複雜,似乎是一種告別,對自己過去的告別,對水洛煙的告別。

“煙兒,我認識你的時候,其實你也就十幾歲的模樣,而如今,都已經過去了十年的光景。這裏葬的是你最初的屍首,就當我把記憶中的你給葬入了慕容家的陵墓,連根拔起,不再對你有任何一絲的眷戀,全心全意的對著無憂好。”

龍邵雲的話語裏,帶著幾分的堅定,也帶著幾分的痛苦。不曾和水洛煙說這些,一是說不出,二是不忍。而如今獨自選擇進入陵墓,對著曾經水洛煙的屍身說這些,也是龍邵雲掙紮許久後才做下的決定。

“這些年,我不否認,我就算離開了京城,帶著無憂在邊陲,心中卻時常的想起你。無憂也知,卻從不曾說到這些。而如今,最初我認識的你,這幅身軀已經停留在這。那麼,我心中的眷戀也連根拔起。對你,我隻剩下無法割舍的知己情,再無半分男女情誼。我想,你明白的,你也理解的。就好似你和慕容修之間,我無法進入一般。”

龍邵雲緩慢的述說著自己心中所想,道:“煙兒,和你告別,也和過去告別。再見時,希望,我退回到最初的位置。隻願默默守護,能守得住心,而非再被你輕易的動搖。原諒我的自私,也原諒我今後的不辭而別。”

說著,龍邵雲的男兒淚,第一次的從眼眶滑落,低落在棺木裏的水洛煙屍身上,那低落的淚珠很快消失不見。而龍邵雲的神色也已經恢複了如常,仔仔細細的看著畫中的水洛煙許久,才轉身離開了陵墓。

在龍邵雲離開的瞬間,那覆在水洛煙屍身上的畫像,竟然也起了詭異的變化,那滴淚,就順著畫像中人兒的臉,悄然滑出,而後才消失不見。

而皇陵外的眾人,看見龍邵雲的身影走出,卻也不曾多說什麼,龍邵雲走到慕容修的麵前,道:“臣多謝皇上的成全。”

慕容修點點頭,沒多說什麼,率先的走出了皇陵。身後的人也跟了上。而這時,皇陵的大門緩緩的關上,龍邵雲看著那門重新關上,心中也知,過往的一切,就此結束。許久,他才跟上了眾人的步伐,隨著慕容修一起離開了皇陵。

而禦龍殿中的水洛煙,心中卻突然傳來一陣陣的刺痛,讓她險些有點喘不過氣,大口的喝著杯中的水,再緩解著自己此刻的情緒。那種猛然而來的窒息感,似乎一下子掏空了水洛煙的心扉,落空的感覺,讓水洛煙有些摸不著邊際。

說不清的感覺,亦是失落,也是落空。就好似一種根深蒂固的物,被人連根拔起。那種痛,來的又猛又急。

“娘娘,您怎麼了?”子桑在一旁緊張的問著水洛煙。

“沒事了。”水洛煙安撫著子桑。

那種猛然的抽痛,已經不見了蹤跡。全然下意識一般,水洛煙站起了身,朝著禦龍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