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別家的店鋪都已偃旗息鼓,惟獨飛鷹酒館還燈火通明。歐陽翱遠遠地望了一眼路邊的酒館,選擇了左麵的小巷。然而巷子裏的味道有點不好聞,煙熏熏的,他在猶豫之際,聽到背後傳來一個半醉的聲音。
“果然那女生靠不住啊……”
聽到這道有氣無力的中性嗓音,歐陽翱有種想要暈厥的衝動。
飛鷹酒館。
“來!為我又重新抓到你幹杯!!”君舞舉著一大杯啤酒高喊,似乎有點醉了。
歐陽翱從容地避開從君舞酒杯裏溢出的啤酒泡沫:“我沒有酒。”沒法跟你幹杯。
“哎……”君舞湊過去,瞪大眼睛誇張地打量了歐陽大帥哥半天,酒氣衝天地嚷嚷起來:“怎麼搞的,大飛鷹?!快給他拿個杯子來啊!!他都不跟我幹杯啊!”
“好的好的!大姐!”
歐陽翱斜睨了君舞一眼,眼裏盡是笑意。她竟是老師?真叫人大開眼界。
君舞繼續酒話連篇:“那女孩果然把你放了,真是失望。不過,喂,”她撞歐陽的肩,被閃開,沒撞到於是撇撇嘴又八卦道:“我看你好像很喜歡千晴啊,嗬嗬……今晚單獨相處有沒有很甜蜜呀?告訴老師,你為什麼會喜歡她捏?為什麼捏……”君舞舉著快喝空的酒杯,反複曲項向天歌。
歐陽翱閉目養神,卻不能塞上耳朵,她一個接一個的“捏、捏”聽在他耳朵裏好像小貓在呢喃,他其實很享受女生發出這樣可愛的聲音。不過,閉上眼睛,竟也開始不由自主思考起來。他到底為什麼對那個叫千晴的女孩感興趣呢……
君舞雙眼有點失焦,她打了個嗝,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為什麼會喜歡那個女孩呢?我大膽猜一下,因為她給人一種……幹淨的感覺?”
歐陽翱表情微怔。
“而你,”一根指頭指向他:“又是一有潔癖的BT,所以才會喜歡。”
一旁的大飛鷹抱著盤子CJ地樂道:“嗬嗬……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可是,小子,聽我說,你這樣是不行的。喜歡一個人,就要像喜歡一個人一樣去喜歡。你怎麼能把人家當東西?”
“有意思。”歐陽翱笑著輕哼一聲,“那麼你告訴我,喜歡一個人和喜歡一件物品有什麼區別?”
君舞握著空空的酒杯,皺起了眉頭。
耳邊,是歐陽翱輕飄飄很不屑的話語:“在我眼裏,有些人的價值的確還不如一本書或一件衣服。人類喜歡把自己看得高於一切,其實大家不過是一團蛋白質而已。”
君舞靜靜地睨著非常泰然地說著非人類的話的歐陽翱。他們頭頂的電視裏正播著RE?TURN樂隊巡回演唱的華麗廣告,背景音樂是那首新單曲“海市蜃樓”。
她手中的玻璃酒杯突然當的一磕!“無論如何,女人不是男人的所屬物!”那口吻狠狠的,大飛鷹詫異地望過來,驚愕地看著杯子在君舞的手中呲呲地裂開縫來。“我討厭被人當作東西一樣對待,無法忍受……”玻璃杯噔地破碎!淡色液體和著玻璃碎片唰地飛濺開來!
冰涼的液體濺到歐陽翱眼角,他赫然吃了一驚。她的動作像是捏斷仇人的動脈,血濺四壁的同時,也傷了她自己的手。
酒館裏一陣安靜。
“唔。”君舞盯著自己的纖纖玉指,表情因疼痛有點扭曲。
酒水灑到自己身上,歐陽翱開始有些不耐:“既然被你抓到了,大可以帶我回旅館。”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道:“我可不想陪你發酒瘋。”
“喂,有個問題我不是很明白。”君舞忽略對方的話,“你爺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小薰那裏得來的情報不會有假,她很重視自己的口碑,“你想找關夜雅算帳我姑且能理解,畢竟是他肇事將你爺爺撞傷,不過……”君舞撐著下巴表示不解,“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司徒禦影?”
歐陽翱側著身子靠在吧台邊,手托腮,悠悠地道:“因為我和司徒禦影有些私人恩怨。”這個問題對他而言,似乎有點重要,所以他從不認真去想。“我們什麼時候回旅館?”
君舞晃著二郎腿,意味深長地笑:“為什麼不直接說你羨慕司徒禦影?你的眼睛明明就這麼寫著了。”
歐陽翱大為意外,笑起來:“我?羨慕司徒禦影?何以讓老師你這麼認為?”
“因為他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去哪就去哪。雖然有人對他寄了希望,但那小子就是敢完全不把他們當回事。他有很知心的朋友,他也很容易滿足。”君舞半寐著眼,陶醉地歪歪身子,不緊不慢地說:“你太欲求不滿,他的欲望卻很簡單。所以,那家夥絕對比你自由快樂。”
……
那家夥,絕對比你自由快樂。
歐陽翱沉默了半晌,抬起眼來,用他一貫輕佻的口氣反諷道:“看來有那樣的學生,作為老師的你似乎很高興?”
他等著看這老師還能如何口吐蓮花,而君舞隻是趴在吧台吡吡吡地玩著手機:“你這手機好漂亮……”
歐陽翱這才發覺口袋裏的手機不翼而飛,看著君舞的魔手在手機上蹂躪,悶悶地笑道:“送給你吧。”
君舞“哎”了一聲,望向歐陽翱。這家夥的潔癖竟嚴重到如此地步?“嫌髒啊,”她撇撇嘴,“可這上麵剛好有條重要的短信耶。”
細細的手機鏈勾在君舞小指上,超薄的銀白色手機在歐陽翱因皺眉而壓扁的視野裏可憐巴巴地蕩來蕩去。
“行了,”歐陽翱哼笑,“請老師開門見山吧,你想怎樣?”
君舞收起手機,笑得高深莫測:“想請你私人幫我一個小忙。”
風華的舊體育館裏,滄海和易韓已測試完一係列機關陷阱,玉在一旁興奮地搓手:“好嘞,讓東林的家夥們吃不完兜著走!……不,是有去無回!”
佩路過,不予置評。雖然他不喜歡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而且無聊),但由於這是風華軍團的成員一致投票的結果,民意大過天,他隻好順從,心裏暗自在想,花費心思搞這些小玩意,不過是為了好玩罷了,不過若換了是歐陽學長,如果關夜雅和司徒禦影真的來赴約,應該隻會選擇更變態的法子吧……
“都是些什麼陷阱啊?”佩有點擔心地問。
“嗬嗬,放心吧,是非常可怕的連環陷阱哦!”易韓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
簡單歸納就是,關北冥翔和萊西的房間裏安置了兩根銜接的導管,裏麵裝了兩種氣體,導管銜接處被一塊金屬片擋住,這個氣體裝置與外麵的叢叢機關相聯,營救者一但一著出錯,就會啟動連動裝置,金屬片會彈開,兩種氣體便會彙聚。
“嗬嗬,這兩種氣體混合而成的毒氣威力可是很恐怖的哦……”易韓一說到自己的發明創造便無比興奮。
佩嚇出一身冷汗:“你確定不會鬧出人命……”
話音未落,佩的手機忽然大作,那頭傳來全能體育館外負責站崗的學生的聲音:“我們看見有人來了!是……關夜雅!”
“隻有他一個人嗎?!”
“嗯,沒有看見別人!”
關夜雅依照電話裏的吩咐來到風華的舊體育館外,遠遠地,聽見校廣播的聲音:
“關夜雅嗎?”
“是的,是我。”關夜雅謹慎地停住腳步,麵向十碼外的全能體育館,緩解氣氛地笑笑,“這廣播聲音真大,嚇我一跳。”
“一個人?”齊玉豈敢和他談笑,板著臉繼續問。
“是。”關夜雅向身後看了一眼,笑道:“我確定沒有人跟蹤。”
廣播裏暫時聽不到聲音,隔了一會兒才聽見另一個調侃的聲音,是滄海:“你好,關夜雅,”他非常興奮地撥高了音調,有點自戀地撥了撥肩上的長鬈發,“相信你已經知道你弟弟和朋友現在都在我們手裏了。”
“能不能讓我親眼證實,以確信他們的確在你們手上。”而不是被偷了手機。
“哦,當然,請看你左麵的屏幕。”
學校的大屏幕唰地一閃,關夜雅仰起頭,確定攝像鏡頭下被反鎖在房間裏的兩個人的確是萊西和翔。北冥翔那家夥還是那麼聒噪,正在想辦法撬門,而他的弟弟,還是那麼心安理得地睡著大頭覺,被北冥翔拽起過一次,坐了幾秒又倒了下去。他又仔細看了幾秒,直到畫麵被切斷。
“看得很清楚吧?”屏幕上出現滄海燦爛的笑容。
“嗯,”關夜雅點點頭,雙手插進褲兜裏,歎息:“既然我來了,可以請你們放了他們了吧?”歐陽翱的目標其實隻是他一個人吧。
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他不清楚歐陽翱打算讓他如何償還,那個人的邏輯從來都是超越常人的思考範圍的。不過既然被認定撞傷了歐陽老先生,尤其那位老先生又是堂堂歐陽集團的董事長大人,更是歐陽翱唯一的家人,被要求付出額外的代價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再加上翔和佳此刻落在歐陽翱手裏,對自己將被如何折騰他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
“嗬嗬,”常海笑起來,打斷關夜雅的尋思:“那麼簡單就讓你輕鬆過關可不行。我們想要……和你玩個遊戲。”
“遊戲?”關夜雅意外,“什麼遊戲?”
“規則很簡單,你從開著的那扇大門進來,找到那兩人被關的地方,救他們出來,不過……時間隻有十分鍾,十分鍾後,關你弟弟的房間就會灌滿毒氣。”
“毒氣?!”
“放心,不會致命,不過,可能會是你很不願意看到的情況。當然,如果你找錯房間,觸到機關和陷阱,一樣有可能觸動毒氣的開關。到時候,整個倉庫都會被鎖死,你自己也會成為人質,下一個玩遊戲的,就會是尹洛威、雷俊希,或者是……司徒禦影。”
關夜雅蹙眉。他們打算一直這麼玩下去?直到司徒禦影出麵?
“嗬嗬,真是少見啊……,你這麼溫文爾雅的人皺著眉頭的樣子。”滄海湊近屏幕,笑得越發期待和興奮,“話不多說了,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計時。”
早晨,很冷。他張開眼,看見從空中灑落的雪花,它們看起來軟綿綿的,就像棉花糖,隻可惜他抓不到。
他裹緊身上的衣服,轉身正要離開,十米外的那個麵包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個男人大聲叫嚷著:
“小兔崽子,偷東西啊?!”
店門前,一個男孩被逮個正著,稚嫩的聲音虛弱地喊了些什麼。
他回頭關注著。偷東西的男孩看上去比他小,正被人提著衣領,逃不掉,隻能手足無措地任人耳提麵命。手裏的麵包還沒來得及被摸熱,就被收繳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