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華殿的正殿都用楠木為柱,沉香作棟,珊瑚嵌窗,碧玉為戶,四周牆壁,不用磚石,盡用數丈開闊的琉璃鑲嵌,內外通明,毫無隔閡,明珠耀牆,光明透澈,四周更是青翠飄揚,紅橋隱隱。永華殿之奢侈,不為千瀧喜愛,所以空閑至今,鮮有人去。
望著這座空蕩的宮殿,腳下沿著宮階緩緩而動,雪地發出嘎吱一聲,似是驚起了她的心緒。
這一切都太安靜了,唯有雪的清冷讓她腦中的記憶越發清晰,舊景如昔,隻是人已不同。
殿左麵的長廊上,遠遠有一青衣宮女敦敦而來,她的右腳似乎不太靈活,即使是在平地上走路亦是一瘸一拐。她的臉上帶了一麵輕紗,遮住大部分的臉頰,隻餘一雙烏黑的大眼在外麵。
宮女向泠兮款款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雪王妃久等了。”
她不似其他宮女稱自己為娘娘。隻叫了她王妃。泠兮怎麼也想不到約她來此的是一個宮女。
“約我來此的人是你?”
“是我。”宮女驀地抬頭,眼睛直直盯著泠兮,毫不回避,“隻是王妃貴人多忘事,怕是不記得昔日的我了。”
“我的確不知道你是誰。”泠兮細細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終是無奈的搖搖頭。
“可我卻記得你!”她冷冷一笑,瞳孔一點一點緊縮,“我怎可忘了一個殺我夫毀我家之人!”
她字字咬牙而出,仿佛恨泠兮入骨,又極力隱忍下去。
泠兮輕笑一聲,“你莫不是認錯人了,我捫心自問不曾認得你!”
宮女聽後沉沉低笑,似是聽見曠世笑話般不能自抑,笑得雙肩微微發顫,良久,她方止住笑意,雙眼迸發出逼人的刀芒,緩緩扯落她臉上的紗巾,痛苦一笑,“也難怪,王妃會矢口否認,隻怕是本宮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你....你是!”泠兮一時有些震愕,永華殿的涼意遠不足她心底的冰涼來得猛烈,眼前的這張臉如此熟悉又如此觸目驚心!
那張臉已不成臉,層層腥紅的血疤如蚯蚓一般覆滿原本雪白光滑的肌膚,若不是泠兮曾經和她見過很多次,根本不能相信是她,鳳嵐公主!
“你不是應該與四王爺葬身於萬孝山嗎?怎會....”泠兮到處心中的疑惑。
“是呀,本宮早該死在萬孝山的,但若不是本宮成了這幅模樣,又怎麼會逃過那一劫,安然活到現在呢!”鳳嵐嗤嗤一笑,笑起來的臉尤為可怖。
“不過王妃放心,不親眼看著毀本宮一生的人的下場,本宮是不會那麼容易死去的!”鳳嵐咬牙切齒道,每一次呼吸都極其的沉重。
“對,是我提醒千瀧要提防賢親王的,但真正讓你們走向滅亡的是你們自己!你何曾不想想,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道理!”泠兮撇過頭,看向茫茫皚皚的大雪,心裏一片坦然。
天下有誰會沒有私心呢,每個人都回去偏袒自己所愛的人,亦在情理之中,她這樣做,並不是什麼不對的。
威脅到千瀧的人,她都會一一除去,何況是君千夜!
“本宮何曾不知道,可是男人的雄心豈是區區一個女子能扭轉的,恨隻恨,本宮運氣不好,嫁了一個我不愛的人!”鳳嵐眸光暗淡下去,又瞬間明亮如雪,唇角帶了一絲笑意,“不過那日本宮故意在此地與王爺爭吵,為的就是能借你之手保住千涒。如今看來,本宮的決定是正確的!”
泠兮早已猜到鳳嵐的對千涒心思,隻是如今從她口中聽來,反而愈加感到她的可憐。
所嫁之人非己所愛,所愛之人又不知其心。
泠兮唇角牽起一抹微笑,麵色真誠,“我亦謝謝你當日的提醒,我才能讓千涒全身而退,能讓他安心的處江湖之遠。”
鳳嵐冷哼一聲,對泠兮的話不削一顧,旋即冷然道,“雪城泠兮,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恨你!有多麼嫉妒你!你能得到千涒的顧惜,能得到我皇兄的青睞,能得到君千瀧的愛情,甚至還得到四爺的喜歡!你可知,你擁有的未免太多,太讓人嫉妒生恨!”由於太激動,她鬢發鬆垮,頭上唯一的一隻玉簪搖搖欲墜。
泠兮燦然淡笑,曾幾何時,有人也是這般對她控訴,隻是她們都太傻,看不清世間情意皆不過是建在一個‘心’字上麵,若你對一個人真的喜歡,用心便能融化一切的冰川。
正如千瀧對她一般,若是沒有千瀧的生死回護,沒有他的心誠所致,她又怎會將心比心,徹底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