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已有胡茬長出,一雙藍眸也失了往日的風采,眼內血絲清晰可見,可想而知他這幾日是如何度過的,心頭升騰起一陣心疼,抬手撫上他長了胡茬的臉。想起幻境裏他差點被玄鳳燒死,淚水就不自主的下落。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寧願那日受傷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千瀧俯身深深凝視她,語聲緊張。
她當然能知道他的擔憂,他的心情,隻怕是正如她在幻境中擔憂他一樣。
“那我睡了多久?”泠兮破涕一笑,嫣然道。
“十五天零六個時辰,你可真的是愛貪睡。”千瀧搖頭笑道,疲憊的撫了撫泠兮的長發,眼底是濃濃的愛憐之意。
“竟然有這麼久!那北軍呢?北帝呢?還有北後她....”泠兮迫切的想了解這十五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幻境改變了什麼。
“北朝內亂,北帝迫不得已退兵回國。”他侃侃而談,似乎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般的輕鬆,隻是他的回答唯獨避開了嫻和。
泠兮愈覺嫻和可能出事了。
“嫻和,她也隨著北帝回北朝了嗎?”泠兮從被窩裏掙紮著起來,心緒此時已亂,若是嫻和出了什麼事情,就恰恰證明了那場幻境裏的嫻和是第五個被帶進去的人。
“哼,她也算是自食惡果了!”千瀧冷漠的一哼,按住欲起身的泠兮,親自端了宮女煮的人參湯喂泠兮,“喝了這人參湯才準起床,這十五日日日都是用千年人參保你小命的,今日好不容易醒了,就不準浪費,來,張口.....”
千瀧將勺子抵在泠兮的唇邊,微苦的參湯滑下喉嚨,“唔....她到底怎麼樣了。”
“喝東西時別說話。”千瀧語氣淡淡,手上的力度卻增大,狠狠的用勺子壓了一下泠兮的嘴唇,眼底略帶狡黠之色。
“唔......你....快說說。”泠兮不死心,支吾著追問他。
“喝完了再告訴你。”千瀧邪魅一笑,低頭掩去眼中那一抹殺意。
泠兮乖乖的喝完參湯,靜待他開口。
“千瀧....”泠兮伸手扯了扯他銀白的衣袖。千瀧扭頭,四目相對,俄而,他沉聲道,“她死了,十日前,稀裏糊塗的死在了夢中。”
“她是真的死了,死在了一個情字上。”泠兮僵住,喃喃道,艱難的忍住心中的難受,身子卻是抖得厲害。
千瀧臉色沉鬱,緊緊環住泠兮,“她的死,你不必太難過,黑奴便是她派來的人,若是她此刻還好好活著,我也定不會饒了她的!”
“柔然滅國也有我的責任,那日答應她見夜月辰不過是為了減輕我的罪孽。”泠兮歎息,目光凝滯,隻覺這天地間一片慘白,唯有眼前的千瀧,是手中的浮木,今生今世都不會放手。
千瀧俯身輕輕拍打著泠兮的後背,“你可知,此次揎起北朝內亂的人恰好是滅了柔然的夜品風——風親王。”
千瀧懷中的泠兮有一瞬間的僵硬,心底的絕望油然而生。
他果真動手了,昔日總以為他是不同於夜月辰的男子。那日在香雪海,她問他,想要皇位嗎。
“想!”鏗鏘之聲破吟而出,他直言不諱的告訴泠兮他會坐上帝位,他是先皇幼子,也是北朝合法的繼承人,於理於情都有資格成為帝王。
他告訴她,他是北朝三皇子夜品風,因為不受北朝先帝喜愛,才出生便被抱去佛寺教養,從不曾踏進皇宮半步。直至夜月辰繼位,封了夜品風一個名義上的風親王。手中並無實權,他隻是夜月辰統領下的千網的一個殺手。
“他曾經助我逃離北朝,想不到如今他也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帝位。”泠兮脫離千瀧的懷抱,赤腳踏在地上。卻不想腳一沾地,渾身便無半點力氣,身子軟軟倒向千瀧。
“你躺得太久了,竟連走路都忘了。”千瀧笑笑,伸手便攬過泠兮的腰,扶著她走到窗邊。窗外梧桐蕭索,昔日枝葉茂密的梧桐此刻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伸展在灰色的天空裏,一堵四四方方的宮牆刺目豔麗。
“要下雪了呢!”泠兮縮了縮肩,貪婪的吸了吸新鮮空氣。
肩頭一暖,卻是千瀧將他身上的風氅脫下披在了她身上,整個人被裹得像一粒粽子,斜斜的倚在他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