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錦宮,正殿。
龍腦香早已燃盡,輒漵手執朱筆立於案前,似乎想起草什麼詔書。心不在焉地寫了很久,偶然瞟見從那錦囊中抽出的一張紙,娟秀的字體居然與他七分相像。
握著毛筆的手不由得劇烈地顫抖起來。不行, 不能心軟,千萬不能心軟——要給她點教訓才成。他從沒想過要傷害她,而她卻玩弄了他的感情。
從小,他就受盡白眼,遭人唾棄,如今自以為是地找到了真愛,沒想到真相卻是如此。
伸手去拿案上的茶盞,卻一不小心沒有抓穩,茶水潑灑出來,洇濕了朱紅色的墨跡。淡淡的筆跡暈染開來,他卻有種莫名的心安。
宮女慌忙上前收拾案幾,就在忙亂之中,忽聽一個軟糯而嬌柔的聲音蹦了進來,未見其人,便聽得她連珠炮似的說:“皇上弟弟,你怎麼可以這樣?懷容姐當初對你那麼好!”
這句話深深地衝撞著他的心靈,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潑下,渾身一個激靈。恬伊長公主一身金紅色蜀錦衫子,旋風一般跨進門來,氣勢洶洶地問:“你為什麼要把懷容姐姐關起來?”
輒漵抬起頭,語氣有些遲疑,卻透著一股韌勁:“不是我要關她,是她對不起我。”
“這麼些年來,懷容姐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麼?當初最照顧你的人是誰?我看最忘恩負義的人就是你了。”恬伊雖然已經十五歲了,可還是顯得稚氣未脫,“哼,皇上若是執意如此,我就遠嫁塞外,再也不會來了!”
輒漵定定地看著她,恬伊也不示弱,回瞪了他一眼。對於這位小皇姐,輒漵一向是很敬重的,甚至給了她長公主的封號,如今聽她做如此說法,不禁有些急了。再加上本來就有些歉疚,他立刻走下座位,拉住轉身欲走的恬伊,一時半會不知說什麼才好。二人相視許久,輒漵終於咬了咬嘴唇,命令下人:“去通告簡大人,此事決不可馬虎草率,若是冤枉了好人,朕與她沒完。”
恬伊“撲哧”一聲笑了:“皇上弟弟,你真是個好人。”
巧宜低頭匆匆地走著,隻覺得耳畔生風,路上擦肩而過的宮人向她拜倒也懶得理會。尚宮局門口,一個內監對她笑道:“唐姑姑,這麼急有何要事?”
唐巧宜現在是太後身邊的第一女官,官居正一品,身份之高甚至比得過普通嬪妃。所以這些內監黃門見到她,當然是這樣畢恭畢敬。巧宜沒有多做理會,徑直說道:“我要見奉禦大人。”
那人應了一聲,立刻引她去見簡淑律。簡淑律此時倒是悠閑的緊,隻見她閑坐於案幾之前,一邊品著香茗,一邊翻看著手裏的卷宗。聽見通傳巧宜進來,她長跪起身,昂首笑道:“巧宜姑姑請坐。”
“奉禦大人客氣了。”巧宜在她麵前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是太後殿下派我來的。”
簡淑律放下手裏的暖茶,依舊笑意得體:“不知道太後殿下的意思是——”
“難道奉禦大人認為懷容是罪有應得?恕奴婢無禮不能苟同。懷容雖然有時意氣用事,但絕對不至於此。”巧宜歎道,“太後殿下一向是這樣認為的。”
簡淑律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據我所知,前朝之時,懷容曾為從前還是才人的太後說過情?”
巧宜麵色一寒,嚴肅地說:“這兩件事沒有必然關係,奉禦大人理當明白。恕我直言,何皇後這些年都是你一手栽培,但是她並不是一個好用的棋子。”
“我知道了,謝謝巧宜姑姑關心。”簡淑律依舊是微微一笑,“方才皇上也派人來說過此事,我自有分寸。對了,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巧宜有些赧顏:“我想見一下懷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