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臨古城(1 / 2)

“這是一座古代城市的遺址,距今已經五千多年前......”導遊的聲音就像小學生朗讀課文一樣,語音語調標準,有起有伏,就是沒有感情。遊客們倒是顯得對這座遺跡非常感興趣的樣子。遊客們四下張望著,時不時怕兩張照片留作紀念。黃色的斷壁殘垣,矗立在黃色和藍色的交界處。形狀已經模糊了,依稀看得見這裏過去的規模不小。起起伏伏的泥牆嵌入了荒涼的戈壁灘,和戈壁灘化為一體,風沙銷蝕著整個城市。這座城市到現在依然沒有什麼好看的,這麼大的遺跡被創造出來,又被遺棄在大漠深處。有些偉大的事物注定是要被遺棄的,有些被遺棄的東西反而更加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壯感和滄桑感。然而人類賦予了這座城市生命,又被時間奪去了這座城市的生命。後人們敬仰的,是工程浩大的荒城,還是那段不為人知的曆史,亦或是城市的每一道裂縫中掩藏的喜怒哀樂,不得而知。還有一道非常寬又非常淺的溝渠,或許在若幹年前,這裏曾有一條河穿城而過。河流養育了這座城市,所以它也帶走了這座城市。碩大的空城像一張巨口,向著天空,沉默的咆哮著這裏曾經有過一段不平凡的曆史。江山在這些遊客中都非常紮眼。一堆頂著寫著“夕陽紅”的小紅帽的老年人中的一張生氣勃勃的麵龐當然特別顯眼。但是,相比那些步履蹣跚的老年人,江山明顯走的慢得多。也不能怪他,畢竟失戀的人心情總是沉重的。江山在被說分手的那一刻,覺得自己一下子蒼老了五十歲。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變成灰色。所有一切都在下沉,空氣壓得江山喘不過氣來。江山的心情是憤怒,不解,以及委屈。江山想來也奇怪,與其說他是傷心,不如說他是憤怒。感情是什麼?江山現在覺得就是互相欺騙換來的一點小小的滿足感。什麼“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什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當時說這些的時候,想的就是我要和眼前的人一輩子。到頭來,還不全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令江山更傷心的是,她欺騙了他感情,卻沒有騙他的肉體。在宿舍窩了兩天,臉也不洗,牙也不刷。他一直在出汗,出冷汗。莫名其妙的因為想到了什麼,即使是那張臉,都會淚流不止,然而他並沒有哭,隻是流淚。抑製不住的流淚,流淚流到口幹舌燥,再瘋狂地找水,然後喝完了,又開始流淚。江山覺得委屈,就像是小時候明明是別的小孩幹了壞事,爸媽上來,不說二話就開始打。隻有哭,使勁哭,但是使勁哭可能會讓爸媽下手更狠。坐在飛機上,他才想起來,自己連假都沒有請,輔導員說不定現在在滿世界的找她。估計他是找不到他了,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手機號也帶的是新上的號,根被沒有人找得到他。當時隻是想逃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越快越好。飛機穿過雲層,天藍的跟電視上看到的似的,有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陽光灑在雲上,那種顏色,讓人很有食欲。飛機餐是難吃的,但餓了三天的江山覺得這真是隻有在天上才吃得到的美味。下了飛機,他才發現,所謂的旅行團之中,就隻有他一個看上去還算青壯年,其他都是頭發斑白,雙眼渾濁的老者。導遊也戲謔的看著他,總感覺有一種“你小子腦子是不是抽了,這個點出來旅遊的不都是老年人麼。知道你想來場豔遇,看吧,六七十的大媽隨你挑!”的感覺。沒人知道他失戀了,畢竟這種事,不足為外人道。老者們大多都走不快,慢悠悠地走,慢悠悠地行動。時鍾上的指針一下子就被這些老人撥慢了許多。本來暴走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了下來。其實老者們是可愛的,很深的皺紋有時候會顯得笑容更加溫和,神態也更加慈祥。整個團很安靜,老人們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去大聲說話。有的會望著車窗外傻笑,說著“我年輕時來過這”。有的一直在打瞌睡,這是一種其妙的狀態,其實他是醒著的,但他同時也是睡著的。老者們和古城一樣,都被時間遺忘了,也可能是他們,忘記了時間。江山顯得格格不入,但也沒有引起轟動。偶爾有兩個老人用渾濁的眼光望著江山,也隻是看著而已,就想在打量一件物品,然後打著哈欠又看向別的地方。這種感覺好奇妙,在學校裏,江山走在路上,迎來的都是齊刷刷注視的目光,弄得他都低著頭走路。現在沒有了那麼犀利打量著的眼神,一身輕鬆,他不再懷疑自己是不是頂了個雞窩就出門了,也不用在意自己的姿勢,瞬間端著的情緒就放鬆下來了。當一個人高度緊張,然後瞬間放鬆下來,立馬這人就會覺得好累好累,特別想睡覺。第一晚,他倒在床上,立馬就陷入了夢鄉。緊張了,痛苦了好幾天的他,陷入了沉沉的昏睡。寂靜的古城聳立在窗外的天際線上。在漆黑的夜空裏更像一個大大的洞。星光滿天,灑下的星輝卻灑不到古城上。古城有意避開了星輝的照耀。蒼狼低頭看了看崖下的遺跡,有東西閃了一下。它往後退了退,仰天對著月亮長嘯一聲。一道黑影如遊動般,從殘垣的一頭流向另一端。黑影纖細修長,在漆黑的世界裏,你能看到他脖子上有一串幽綠色的珠子在閃動,就像是眼睛,人的眼睛,會發光的人眼睛。黑影閃出了城市,飄向大漠這邊的旅館。悄無聲息,就像一條沙漠的毒蛇,扭動著身軀蜿蜒前行,不帶一點響聲,不帶一絲感情。大漠靜悄悄的,隻有風的聲音,但是誰知到,它擁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黑影在月光下一襲可以分辨出,這是一張老者的臉,在陰寒的月光下,若笑若怒。風吹過古城,發出獵獵的響聲。響聲忽高忽低,有時想像女優伶的嗓門那樣尖利,有事像壯士擊缶那樣低沉。古城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