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難以接受的真相
在我們家鄉這兒，為死者守夜那可是有著嚴格的規矩，蠟燭的火光和香火的煙縷是絕對不能有半分間斷的。
昨晚，守夜的人們直到夜深人靜，才在冰冷的地上疲憊地睡下。
表弟低垂著腦袋，那模樣仿佛失去了支撐的樹苗，蔫蔫的沒有精神。
他時不時地抹著眼淚，雙手顫抖著為自己的母親燒紙。
嘴裏不停念叨，聲音裏充滿了懊悔和遺憾，說他還有好多好多心裏話都沒來得及跟母親傾訴。
我跪在一旁，機械地燒著紙，心裏像是被一塊沉重的石頭壓著，沉甸甸的不是滋味。隻能將滿心的哀悼與思念，統統寄托在手中那一張張紙錢上，不停地燒啊燒，仿佛自己成了一個毫無知覺的木頭人。
跳動的火光映在臉上，哪裏還有往日的神采飛揚，隻有滿臉的哀傷和疲憊。
“表弟，今日叔公為何要鬧啊？”我向表弟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困惑。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叔公一直都是一位慈祥溫和、讓人打心眼裏尊敬的老人家。而今日所見，卻完全顛覆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倒像是一個從未相識的陌生人。
“他一直都這樣........”表弟麵無表情地回答我，那冷漠的神情讓我心中一驚，徹底顛覆了我對這位叔公的認知。
二嬸平日裏總是忙碌於幹農活，幫別人摘果子、摘冬瓜，全靠著一身的力氣掙錢養家，所以每次都很晚才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休息。
可叔公每回都要跟她吵鬧不休。
就在前不久，二人激烈爭吵時，叔公竟惡狠狠地說了句：“你總有一天比我死得早！”
誰能想到，這句話，在這時竟然一語成讖。
難怪方才二叔都已經選擇罷休，卻在聽到那句話後再次憤怒地衝過去，對著叔公怒吼了句：“嬌嬌就是被你害死的！”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自此之後，我對這位叔公再也沒有了一絲好感。
但該有的尊重還是得有，反正日後也很少有見麵的機會，倒也不必太過在意了。
整整熬了一整夜，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飄飄蕩蕩的孤魂野鬼，靈魂都快出竅了。
而下葬定在了下午，好不容易熬到出殯的時候，我卻睡意全無。
作為死者的小輩，我們這些人必須得在蓋棺之前完成一些特定的儀式，其中就包括在棺材裏麵放置錢財這一項。
我跟在表姐身後，在棺材還沒合上前，終於見了二嬸最後一麵。那一刻，眼淚瞬間決堤，很快就模糊了我的視線，大家也都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一起哭了起來。
她的臉色鐵青，猶如被千年的寒霜侵襲，青得讓人膽寒。額角的位置，皮肉綻開，裏頭的頭骨觸目驚心地顯現出來，好似一道猙獰的傷疤，刻在了命運的扉頁上。頭發上糊滿了泥水，那泥水已然凝固成塊，與發絲死死糾纏在一起，無論用多少清水衝洗，都頑固地不肯離去，就像是一段黑暗的詛咒，緊緊粘附在她的身上，再也無法擺脫。
她好像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更和遺像中的女子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子孫釘封棺之時，悲聲四起，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為逝者出葬。那場麵，無人不悲愴痛哭，哭聲仿佛能撕裂蒼穹，悲痛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回去後，還有兩個小時才開飯，我強忍著身體的極度不適，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不多時，酸澀的眼睛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地閉上了，昏沉的腦袋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拖拽著，止不住地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