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丫姑爺乘龍充快婿,知客僧拉馬認幹娘(1 / 2)

卻說湍製台九姨太身邊的那個大丫頭,自見湍製台屬意於他,他便有心惹草粘花,時向湍製台跟著勾搭。後來忽然又見湍製台從外麵收了兩個姨太太,他便曉得自己無分。嗣後遇見了湍製台總是氣的蹺著嘴唇,連正眼也不看湍製台一眼,至於當差使更不用說了。湍製台也因自己已經有了十二個妾;又兼這新收的十二姨太法力高強,能把個湍製台壓伏的服服貼帖,因此也就打斷這個念頭。但是每逢見麵,觸起前情,總覺自己於心有愧。又因這大丫頭見了麵,一言不發,總是氣憤憤的,更是過意不去。因此這湍製台左右為難,便想早點替他配匹一個年輕貌美,有錢有勢的丈夫;等他們一夫一妻,安穩度日,借以稍贖前愆。

主意打定,於是先在候補道、府當中,看來看去,不是年紀太大,便是家有正妻,嫁過去一定不能如意;至於同、通、州、縣一班,捐納的流品太雜,科甲班酸氣難當,看了多人,亦不中意。湍製台心中因此甚為悶悶。後來為了一件公事,傳督標各營將官來轅諭話。內有署理本標右營遊擊戴世昌一員,卻生得麵如冠玉,狀貌魁梧,看上去不過三十左右。此時湍製台有心替大丫頭挑選女婿,等到大眾諭話之後,便向他問長問短,著實垂青。幸喜這戴世昌人極聰明,隨機應變。當時湍製台看了,甚為合意。

等到送客之後,當晚單傳中軍副將王占城到內衙簽押房,細問這戴世昌的細底,有無家眷在此。王占城一一稟知,說:“他是上年八月斷弦,目下尚虛中饋。堂上既無二老,膝前子女猶虛。”湍製台一聽大喜,就說:“我看這人相貌非凡,將來一定要闊,我很有心要提拔提拔他。”王占城道:“大帥賞識一定不差。倘蒙憲恩栽培,實是戴遊擊之幸。”湍製台聽了,正想托他做媒,忽然想起:“我一個做製台的人,怎麼管起丫頭們的事來?說出去甚為不雅。”轉念一想:“不好說是丫頭,須改個稱呼,人家便不至於說笑我了。”想了一會,便道:“現在有一事相煩:從前我們大太太去世的前天,曾扶養親戚家的一個女孩子,認為幹女兒,等我們大太太去世,一直便是我這第九個妾照管。如今剛剛十八歲。自古道:"男大須婚,女大須嫁。"雖則是我幹女兒,因我自己並未生養,所以我待他卻同我自己所生的無二。今天我看見戴遊擊甚是中意,又兼老兄說他斷弦之後,還未續娶;如此說來,正是絕好一頭親事。相煩老兄做個媒人,並且同戴遊擊說,他武官沒有錢,不要害怕,將來男女兩家的事,都是我一力承當。”

王占城諾諾連聲。出去之後,連夜就把戴世昌請了過來,告訴他這番情由,又連稱“恭喜”,口稱:“吾兄有這種機會,將來前程未可限量。”戴世昌聽了,不禁又喜又驚又怕:喜的是本省製台如今要招他做女婿;驚的是我是個當武官的,怎麼配得上製台千金!轉念一想:“我要同他攀親,這個親事闊雖闊,但是要拿多少錢去配他?”因此心中七上八下,楞了半天,除卻嘻開嘴笑之外,並無他話。王占城懂得他的意思,又把湍製台的美意,什麼男女兩家都歸他一人承當的話說了出來。戴世昌聽了,止不住感激涕零,連連給王占城請安,請他費心。

王占城不敢怠慢,次日一早,上轅稟複製台。稟明之後,湍製台回轉上房,不往別處,一直竟到九姨太房中。此時他老人家久已把九姨太丟在腦後了,今兒忽然見他進來,賽如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一般。想要前來奉承,一想自己是得過寵的,須要自留身分;如果不去理他,或者此時什麼回心轉意,反恐因此冷了他的心。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湍製台早已坐下,說道:“我今兒來找你,不為別的事情,為著我們上房裏丫頭,年紀大的,留著也要作怪,我想打發掉兩個,眼睛跟前也清楚清楚。你跟前的那個大丫頭,今年年紀也不小了,也很好打發了,你又不缺什麼人用。所以我特地同你說一聲兒。”

九姨太起先聽見湍製台要打發他的丫頭,心上老大不自在。要說不遵,怕他著惱;如果依他,為什麼檢著我欺負?尚在躊躇的時候,隻聽湍製台又說道:“你的丫頭,我是拿他另眼看待的呢。我替他檢了一個做官的女婿,又是年輕,又是有錢,亦總算對得住他的了。但是一件,既然說是配個做官的,怎麼好說我們的使女?我想來想去,沒有法子,隻好說是你的幹女兒。你說好不好?”九姨太本來滿肚皮不願意,後來見說是許給一個做官的,方才把氣平下;又想:“這丫頭果然大了,留在家裏,亦是禍害。倘若再被老爺看上了眼,做了什麼十三姨太,更不得了,不如將機就計,拿他出脫也好。”想完,便道:“我當不起他做我的幹女兒,就說是你的幹女兒罷。”湍製台道:“你我並不分家,你的我的,還不是一樣嗎。”九姨太道:“既然如此,也得叫他出來替你磕個頭。”湍製台道:“這也可不必了。”正說著,九姨太已把大丫頭喚了出來,叫他替老爺磕頭,還要改稱呼。大丫頭扭扭捏捏的替湍製台磕了一個頭,湍製台還了一個半禮,起來又替九姨太行過禮,九姨太便吩咐一應人等都得改稱呼,因他小名喚做寶珠,就稱他為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