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後,姚遙風塵仆仆地回到了北京。下火車的第一件事,姚遙先給晶晶打電話,問了一下事務所的情況。晶晶說,別的著急案子倒是沒有,就是有一個叫李欣的,說是你同學,讓你回北京以後盡快跟她聯絡。
姚遙又給張部長打電話,說馬上到婦聯說明情況。張部長說:“於小鳳的情況現在很不好,醫生說,她以後很可能喪失勞動能力。”姚遙心裏揪緊了。
姚遙在婦聯的辦公室裏,接過張部長遞過來的一杯熱水,雙手焐著,覺得暖和了很多。因為走得匆忙,姚遙忽視了河南的農村已經很冷了,隨身帶的幾件薄衣在一早一晚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回到北京,北京也開始變冷,弄得姚遙身上總是涼颼颼的,似乎從頭到腳都沒暖和過。
姚遙喝了一口熱水,對張部長說:“我調查清楚了。於小鳳有個哥哥,比她大五歲。在村裏處了一個姑娘,談戀愛的時候姑娘家就反對,理由是嫌於小鳳家窮。他們那個村子是夠窮的,人均年收入八百多,凡是有點力氣的青壯年都出去打工了。姑娘們也不願意在家待著,都想往外奔。可於小鳳他們家父母身體都不好,她哥哥就沒走,在家種地照顧父母。兩家為兒女的婚事商量了很長時間,女方家裏就是不同意。最後有個親戚給出了個主意,就是換親。女方家裏也有個哥哥,這麼著,於小鳳哥哥娶了媳婦,於小鳳就嫁給了她嫂子的哥哥,就是現在這個男人。兩家結親之前,女方家裏就有約定,因為當時於小鳳歲數不夠,民政局不給發結婚證。於小鳳她婆家就說了,要是於小鳳日後反悔了,不跟他們兒子過了,於小鳳的嫂子就也得回娘家。所以,於小鳳跟她老公出來打工之前,家裏父母和哥哥就都囑咐她了,得和這個男人好好過,不然她哥哥也得打光棍。”
張部長說:“你說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換親這一套。這農村裏的事真沒法說。那你這次見著於小鳳她家裏人了?”
姚遙說:“幸虧您給聯係了當地婦聯,人家還真挺好的。說我這麼一個外地人,乍一進村子太顯眼了,就想了個辦法,說是縣裏的婦聯來做調查,看看適齡的婦女願意不願意去大城市做家政。這麼著,見著了於小鳳的嫂子,然後又見了她哥哥。依我看,她哥哥是個挺老實的小夥子,還挺孝順,她父母身體不好,父親的腿有殘疾,不能幹重體力活。家裏裏裏外外都是他哥哥嫂子操持。嫂子也不錯,雖然沒什麼文化,可是挺賢惠。我先是跟於小鳳的哥哥把情況說了說,把醫生的鑒定、於小鳳身上傷口的照片都給他看了。他哥給嚇得直哭,她嫂子也看了,也給嚇壞了。當時我就跟他們說了,小鳳為了不讓哥哥嫂子的婚姻受影響,自己就這麼忍著,死活也不肯離婚。他哥觸動挺大,當時就跟我說了,寧可自己不要老婆了,也不能看著自己妹子挨打。我看她嫂子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就跟他們講了講,隻要他們是合法夫妻,結婚的時候是自願結合的,沒有受到任何脅迫,他們的婚姻就受法律保護,誰想拆散他們也沒用。不過我也知道,這話在城市裏說有作用;在他們那個窮鄉僻壤,兩家距離又那麼近,能不能起到實際作用也不好說。如果她嫂子娘家生把閨女給搶回家去了,不讓他們見麵,這事還真不好辦。不過他哥哥最後還是決定,讓她妹子趕緊離開她老公。本來這次他們想跟我一塊兒來北京的,可是他們家實在離不開人,我就讓他哥給於小鳳寫了一封信,咱們這就去醫院,給於小鳳念念,我再去做她工作。”
張部長已經把外套拿在手裏了,說:“咱們這就走。姚律師,你先把行李放我辦公室吧,回來再拿。”
倆人到醫院的時候,於小鳳剛剛睡醒。這次再見姚遙,於小鳳的眼睛裏已經不似第一次見麵時充滿了警惕,但是姚遙看著小鳳,覺得她雙眼無神,似乎是對生活已經失去了希望。姚遙前腳上火車走,張部長後腳就告訴於小鳳,姚律師去河南她老家了。張部長安慰小鳳,所有事情都能過去,姚律師去你們家就是為了了解情況,有難處,她一定會為你解決。但是於小鳳似乎沒什麼反應,也許在她心裏,她早就認定,這輩子她的問題是旁人解決不了的了。
姚遙跟張部長約定,見了於小鳳,張部長先別說話,讓姚遙一個人跟她談談。姚遙一進來,就坐在床邊上,先問:“小鳳,你現在還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