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柳恒遠乃柳氏旁係,其祖父柳雲圖是一等輔國公柳如嵩的堂弟,柳如嵩乃當朝權傾天下的主兒,說是位極人臣一點不過分,因此上官岩一方竟無一人出言駁斥。
上官岩朗聲道:“我有一首。‘醉征揚沙路,野蒿一青黃。舊鼓衝雲衢,萬馬過三陽。’”
祖修良一驚,暗道:“此詩隱有殺伐之聲!”
陶曾讚道:“振聾發聵,振聾發聵啊!上官兄一語驚醒我糊塗人,遙想父輩當年,金戈鐵馬、戰場殺敵那是何等的勇猛,今日咱們後輩竟然隻知道吟詩對賦,真是愧煞人也!”錢烈憲道:“上官兄真有儒將之才,人生得此至友,夫複何求?常言道‘巍巍高山兮,能仰止;灼灼白日兮,不可比’。古人誠不欺我。”有人道:“上官兄果然是文武全才。大家夥兒真真的服了。”也有人小聲道:“是啊是啊,柳公子這次輸的不冤。”
同樣,上官家乃華夏另一大家族古家的肱骨,自然也沒有人敢妄評。
良語笑道:“柳公子、上官公子都乃人中龍鳳,讓人稱羨。這次,這次仍是平局如何?接下來大家自由出題,盡意發揮,良某就不來妄下狂言啦!”良語隻當此次詩會僅是玩樂,卻不想雙方人馬這麼難伺候,誰也不敢得罪,索性撂了挑子。如此一來,正遂各人心願。
左側一人道:“我占一句。連中年來幾多事,春回榻起發精神。誰能接得?”說的是近些年來南荒蠻族蠢蠢欲動,北疆也不得安寧,正是外憂不斷之時。可是上月傳來消息,北瀛國將遣高級使臣前來拜謁太康帝,那又是值得“發精神”的好事一樁了。左側眾人聽罷暗暗點頭。
祖修良聽來此句卻另有一番韻味,此刻他好像看到了一道身影迎風而立,婀娜中帶著一絲悵然。是啊,若是沒有這“幾多事”,自己是否會與她長相廝守,不離不棄?不自禁的低聲念道:暮影憐花輕拈蝶,孰知花蝶共生存?
耗爺聽他此話醉眼一瞪,嚷道:“你這娃娃不老實。耗爺喝你幾瓶花雕酒,你就不能生存了?不像話!”祖修良一愣,隨即失笑道:“前輩說笑了,您再喝十斤晚輩也請得。”
耗爺道:“十斤豈不醉死了老兒?也罷,醉死總比惡心死好,這幫孫子還真沒完了!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孫子。”說罷輕撫身旁那孩童,一臉溺愛。
那孩童道:“你怎麼罵我啊爺爺?”
耗爺一愣,隨即喝道:“傻小子!做我孫子委屈了不成?”
那孩童嚷道:“我不要做孫子,我要做鋼蛋,我要做鋼蛋!”
耗爺道:“你叫鋼蛋,可更是我孫子。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明白啦。”倒上一杯酒,仰頭便盡。
那孩童瞪著大眼,仰頭道:“那我長大了還是孫子嗎?”
耗爺怔了怔,喃喃道:“誰知道呢!看造化罷。若世上多一些龜孫子,隻怕我華夏族的百姓都要變成孫子啦!”
祖修良一言不發,他看著耗爺,看著這位因酒勁而麵泛紅光的幹癟老人,一種清晰而又模糊的印象在他腦海中翻騰、跳躍。此刻,他仿佛看到了一匹火紅的戰馬,一匹健壯咆哮、四蹄翻飛的血色戰馬,它在無數呐喊、廝殺中向自己奔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可以清晰的看到馬臉上的兩撇八字胡,看到它因嘶吼而張揚開的鼻孔......啊,想到了,他想到了一個名字!
“看什麼哪!臭小子!”耗爺大叫道。他的臉色愈發紅些。
“沒,沒什麼。甜餅夠不夠吃?”
耗爺道:“我能吃多少?倒是你這兄弟,來,跟你哥要錢花”
那孩童道:“哥,打發點。”
祖修良道:“別客氣,叫叔就成。”隨手從懷中摸出幾塊散碎銀子,遞給那孩童。
那幫吟詩公子,大家夥你一言我一語,早進行的火熱朝天。不過好像有點不著調。
“馬公子這句妙則妙矣,隻是上下兩句的字數不大一樣。”
“字數不一樣的是詞,牛公子什麼都不懂。”
那邊有人道:“我出‘秋蕭葉瑟,一朝寒潮風戲雨’,朝、潮二字你可曾會意?”
“我對‘冬凜月蒼,兩火明燈雪入簾’,火、燈之妙原不用細說。”
有人吟道:“紅鸞白馬了無痕,極樂莫如被中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