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恪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原來如此啊……”
回到宮中,還有成山的奏折等著他批閱,還有各地需要調兵安撫,還有無數政事急待整治,還有無數朝臣急待拉攏安撫……可他卻著了魔般隻觀注一件事。
穆恪對端木說:“你去暗中查乃顏汗到了京城都去了什麼地方,與什麼人接觸,他的臉究竟有何人見過,隻要關於乃顏的事,都要細查!朕一定要把這個隱藏至深的家夥揪出來!”
“皇上……”端木欲言又止。
穆恪打斷他:“朕知道你要說什麼,朕也沒辦法控製自己,就讓朕任性這一次吧!”
端木看著他歎了口氣,轉身離去。他端坐龍書案前打開奏折批閱起來……
留在這宮裏真是無趣,除了吃就是睡,幾天下來謹惜就膩得不行,一見那些雞鴨魚肉就難受,她叫小憐告訴禦廚隻做些清淡的罷了。看來她真是個窮命,連吃多肉都承受不起。
小憐見她整日悶悶不樂,雖然皇上每天都會抽空過來陪她一會,可皇上畢竟剛剛登基,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隻睡三四個時辰。所以剩下的時間這位蒲女官是相當無聊,所以小憐就告訴她,皇宮大內有藏書閣,裏麵有很多書籍,如果想看她可以帶她去。
謹惜聽說很高興,和小憐去了藏書閣。隻見那裏果然壯觀,高大的書架直通閣頂,要看上麵的書要爬梯子才行。
守書閣的宮女飄然來見,謹惜望眼看去,那女子生得清秀端莊,雖然隻穿一身舊衣,頭上也隻有一枚青玉釵,卻顯得清雅出塵,如一株水仙般賞心悅目。
謹惜不禁暗歎,皇宮中果然是美人聚集的地方,連這偏遠的藏書閣都有這樣美貌的佳人。這地方幾乎很少有人來,各代皇帝更是鮮有涉足。要看何書自有侍講前來,平日裏哪有時候來這地方?看來這樣一位佳人隻能對書蹉跎歲月了。
那宮女輕輕下拜說道:“奴婢月仙參見蒲女官,不知蒲女官想看什麼書,奴婢給您找來。”
“我想看……一些關於武器誌之類的書,這裏可有?”
“自然,藏書一共十大類九十七小科目總計七千八百六十六本,每一本都詳記於奴婢心中。請跟奴婢來這邊……”
謹惜不由得驚訝,這個女子竟然如此厲害,能記住這麼多本書名,看來她的記憶力不亞於燕喜。
找到武備部,她登上梯子很快找到三本關於武器論的書送到謹惜麵前。謹惜不由得問道:“你在這裏多久了,如此熟悉?”
月仙回答:“奴婢是罪官之女,七歲就入宮了,一直就在這藏書閣,算來也有十一年了。”
看著她態度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傲然的氣度,想必身世也不凡,不過通常顯赫如流光易逝,就算爬到頂端也難保一死。罪及兒女,算來總是一場空,還不如平平淡淡的活著。
這裏的窗扇很多,陽光很充足,大概是考慮到通風吧。坐在窗戶跟前,品上一杯香茗看一下午書也是件快事。
於是謹惜說:“月仙姑娘,打擾你了,我想坐在這看書。給我準備點茶就行了,你們不必管我,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小憐知道謹惜的性格,拉著月仙說:“你不用伺候著,蒲女官不喜歡有人打擾,你隻管做你的事去,有什麼事我再叫你。”
月仙飄然下拜,又去拭灰曬書,打掃書閣。
謹惜正看得起勁,小憐抬頭,突然看見皇上駕到。她剛要喊出聲卻被皇上止住,他悄悄來到謹惜身後,看到她正在看武器圖譜,不由得皺起眉,說:“怎麼看上這種書?”
謹惜嚇了一跳,差點撞翻茶杯,被小憐扶住。
“皇上怎麼……突然來了?”
藏書閣的其他人都忙來磕頭,穆恪揮揮手,輕笑道:“朕是來找你的,記得小時候一犯錯誤就被罰抄書,對書多的地方真是沒好印象,所以還真沒怎麼來過藏書閣。”他抬起頭環顧四周,看著如山的書海,問道:“不知道這裏一共有多少書籍?”
“藏書一共十大類九十七小科目總計七千八百六十六本,不知皇上要找哪本?”月仙從容對答,不像其他宮女見到皇上都驚慌的不知說什麼好,這個月仙卻一直落落大方,不媚不俗,讓人覺得飄然忘俗,連穆恪都驚訝了一下。
他盯著月仙問道:“你是怎麼進宮的?”
“回皇上話,奴婢是罪臣朗元的孫女,入宮已十一年了。”
穆恪沉吟片刻,郎元雖為罪臣,其實不過是先帝斬殺功臣的借口罷了,算來這個女子也不過是個可憐之人。仔細看去,她那沉靜婉約的氣度倒與謹惜有幾分相似。隻不過謹惜更加靈動,而她則多些沉穩之氣。
“你們去取棋盤來,我和蒲女官下一局。”他揮揮手,把身邊的蒼蠅都趕走了。
謹惜看到皇上瞧月仙時目光有幾分異樣,便故意提道:“我看那個月仙知書答理,氣度雍容,倒是個難得的人才。”
穆恪挑了挑眉,拿起她喝剩的半杯茶一飲而盡,說:“哦?你覺得她好,那朕把她賜給乃顏汗帶回草原去宣揚教化怎麼樣?”
謹惜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隻得低下頭繼續看書,幹脆不理他。可看了半天卻一頁都未看進去,她心中矛盾重重,盼著蕭赫風快點回來把她接走,又害怕蕭赫風真的來了會不會跟皇上起矛盾。她怎麼能想到皇上原來對她……看來當初蕭赫風的擔心是對的,是她太看輕穆恪的控製欲了!
不一時擺好棋盤,穆恪叫謹惜過來陪他下棋。謹惜默默的捏著棋子……她憂慮的神情落在穆恪眼中,穆恪手執黑子安在棋盤之上,說:“和我在一起就這麼難受嗎?我突然懷念在遼東的日子了,那時你倒是很努力的吸引我的注意,很努力的討好我。雖然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可那時的你卻一心一意眼中隻有我!”
那時,她還不知道蕭赫風還活著,她全部的活下去的動力就是要報仇!如果沒沒遇到蕭赫風,也許……也許像穆恪這樣的男子會讓她心動。可是……那個家夥早已占滿了她的心!用他的霸道,他的癡情把她填得滿滿的。此生,她再也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了。如果穆恪要強留她在身邊,和蕭赫風永遠分離,那她寧可死!
謹惜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皇上,求求你,放了奴婢!奴婢隻是株野草,適應不了宮中的生活!況且,我的心早已不在這裏,隻留住身子又有什麼用?”
穆恪緊緊捏著棋子,盯著她說:“就算隻是身子,朕也要留下!朕不能容忍你和那個韃靼人在一起!”
“如果非要奴婢留在宮中,隻怕奴婢這株野草剩下的隻有死亡這一條路了!”謹惜垂著頭冷冷的說。
“你!”穆恪猛的掀翻棋盤,黑白棋子撒了一地,他氣得渾身發抖,咬牙道:“你竟敢威脅朕?”
這一聲“朕”讓謹惜不由冷笑:他嗬……終於還是承認了他在她麵前依然是皇帝!無論他如何掩飾,終究有一天也去剝去偽裝,他骨子裏終究還是個自私冷酷的人!他所謂的愛,不過是私欲罷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威脅到他的皇位,他也一定會毫不手軟的除了她吧?
謹惜匍匐在他腳下,平靜的說:“奴婢不敢威脅皇上!如果奴婢不是真心想幫助皇上,又豈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當初先太子突然晏駕,就讓奴婢心中有了疑惑,就算太子身體再不好,也要有個發病的過程,怎麼會突然不治身亡?奴婢突然想到當時睢女官那包無色無味的毒藥恰好在皇上手中……從那後就再也未見蹤影。”
穆恪呼吸猛的一窒,下意識的抬頭左右看,空曠的書閣除了他們再無一人。他提著的心才放下,這時卻對上謹惜那清冷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似有嘲笑,正是心虛的表情徹底敗露了他的掩飾。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嘴角微揚,說:“這隻不過是你的猜測,蒲女官,你沒有證據!”
“是的,皇上。所以奴婢為了日後不再有悲劇發生,讓梅醫生給張真人寫信,把那廢棄的水銀礦埋火藥炸掉,沒了那種石頭,就再也不能提煉毒藥了!”
穆恪麵色鐵青,抿著唇一語不發。他沒想到這個小小的紕漏都能讓她聯想到真相!當初他的確感歎那奇毒的厲害,想用它一勞永逸,卻沒想到就算太子死了,他依然不是先帝眼中的繼承者,他永遠要背負著奪位叛逆的罪名!
他看著謹惜大笑起來,說道:“就算如此又怎樣?你說出這個事,朕就更不可能放你離開了!”
謹惜抬起頭,勇敢的迎向那陰鶩的眸子,說:“奴婢是想讓皇上看清自己,皇上並不是你自己所想的那種人。你的自私冷酷,不會為任何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