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1 / 2)

那天夜裏,是一丁把他送到市人民醫院急診室的,一丁告訴大夫說他是不小心摔的。那大夫也不說話,會意地笑了,這種事他見多了。

眉骨處縫了三針,大夫挺逗,說他挺會摔的,再往下一點,他就該到眼科了。左邊的牙齒活動了,整個左腮腫了。大夫說這一塊沒摔好,這屬於牙科,急診沒有牙科。他隻能忍到明天了。晚上再疼,也隻能先吃點藥了。

大夫給他開了一些止疼、消炎之類的藥後,他們走出了醫院。他們看了看表,已經是淩晨4點鍾了。

“我們去哪兒?”

“回旅館。”柳北桐知道一丁現在連個住處都沒有,臨時住在朋友家,他現在隻能回旅館,他的東西還都在那個206室呢。

一丁從見到他起,那隻能說會道的嘴幾乎什麼也沒說,他也在思考呢。這種事如果發生在他的身上,可能很正常。可是偏偏發生在他穩重的桐哥身上了。自己真是烏鴉嘴——他想起他前天給柳北桐說的話:“我以前喊你老夫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你隻是隱藏得很深而已。但我可以說,你不會隱藏太久,我有這種預感。”

頭在痛,牙齒也在痛。頭上包著一塊紗布的柳北桐躺在床上什麼也不想說,這不到二十四小時發生的事夠他用一生去品味了。在他四十二年的人生中,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暴力、真正的暴力。這是生活的另外一麵,他很陌生的一麵。他似乎並不害怕,而有一種劫後餘生、如釋重負的慶幸感。這一天他在冥冥之中似乎已經等待很長時間了,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新鮮的感覺,一切都比想象中的簡單得多,就這樣一拳、兩拳,他倒下了,事情就結束了。

“桐哥,吃藥。”一丁端過一杯開水走到他床頭。柳北桐突然笑了起來,又立刻停住,牙疼!

“你笑什麼?”一丁嚇了一跳。

“我想起我對你說過的一句話。”

聰明的一丁立刻向他擺手:“你不要說,牙痛少說話。小弟還記得,請聽小弟為你複述。”

一丁坐在對麵的床上,把腿盤在另外一隻腿上,用食指指著對麵的柳北桐,模仿著中州普通話很深沉地說:

“一丁,我想問你,你為什麼要這樣不知疲倦地折騰?你不感到累嗎?”他們倆又一次大笑起來,柳北桐馬上又捂住嘴呻吟起來。

天已經蒙蒙亮了,吃過止痛藥的柳北桐眼睛有些睜不開了,那藥有催眠作用。他把正在打瞌睡的一丁喊到跟前交代他:“我可能要在揚州住幾天了,記住,一會把林如玉安全送上車,但一定不能告訴她這件事。”

“為什麼?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還準備和張茉莉繼續來往?現在告訴小林不正是一個好機會?你不知道女孩的同情心是多麼的脆弱。”

“別瞎說,人家還是個孩子,我算個什麼東西。我頭上的天塌下來,都不能殃及這個可愛的女孩兒。你自己編一個我不能送她的理由吧,我相信你,這不是你的強項嗎?”

“你放心吧,我送走她立刻過來,上午我們去看牙。”

一丁真夠意思,這朋友沒白處。柳北桐昏昏然地睡了過去。

那個止痛藥藥力很大,再加上他又累又困,等他真正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他躺在床上,眼珠子轉了幾轉,才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哎!如果是一場夢該有多好。可那頭上的紗布和陣陣發痛的牙床不斷在印證著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一丁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在對麵床上睡得正香。該考慮考慮下邊的事了。

剛到揚州的時候,他給筱晴打了個電話,告訴她這次的時間安排和回家的大概時間。筱晴那天態度還不錯,交代他不要多喝酒,花錢要大方,現在家裏和以前情況不一樣了,錢花在事業上值。放下電話,他的心裏熱乎乎的,家是重要的、筱晴是重要的,他的確有些事做得太不是東西了。人的反思有時不是因為受到打擊或批評,而是遇到了愛和溫柔。人的心靈深處,都有一根避海神針,它在關鍵的時候會起作用……

他想了想,撥了筱晴的手機。

“嘟……”筱晴的手機是她公司最近給她配備的,新型的無蓋摩托羅拉,靈敏度清晰度比前幾代手機又大有改進。

“喂……”是筱晴的聲音,好像在酒場上,很嘈雜。“我是北桐,我給你說……”

聲音突然被那邊一個更大的聲音打斷了,那是從話筒傳出來的聲音,帶著很重的混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