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柳北桐和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女士有過一次交往,他們今天的關係嚴格說是老鄉。張茉莉是他們那座不大的城市裏小有名氣的漂亮女人,身材高挑,皮膚不算白卻如同夕陽照射一般,典型的象牙黃,細膩且有光澤。那雙薄薄的眼皮下,眼睛不是很大,卻長了一個上翹的眼角,飛揚著一種迷人的氣息。工作的原因,柳北桐見過不少漂亮女人,但他總認為張茉莉的美是與眾不同的,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生動,而是因為生動而美麗,這是他一貫的看法。

幾年前在一次朋友的聚會上認識了她,並在一起吃過飯,那次人很多,她那闊綽的丈夫也在場。柳北桐總的感覺是這個女人有點清高,不太說話,似乎有意和身邊的人拉開距離。他那次被幾位朋友哄著擁著彈了一段鋼琴,轉過臉時大家都在鼓掌,惟有張茉莉沒有動,隻是用那雙邊角上翹的(有人叫丹鳳眼,有人叫狐狸眼)的眼睛瞟了他幾下,就很快躲了過去,有些意味深長的東西分明就在那一亮一暗的眼波裏閃著。但他不光沒跟她套什麼近乎,甚至沒有怎麼正眼瞅過她。這並不是他一貫的做派,有兩個特殊的原因,一是因為她那位大款丈夫在座,二是因為他在圈外陌生漂亮女人的目光下,總有些拘束和睜不開眼睛的感覺。

但這個女人卻時常走進他的夢中,特別是她那有著天然風韻的身段,幾乎可以調動所有男人的想像力。記得那次宴席到了下半場時,他從衛生間出來,迎麵碰到茉莉,她莞爾一笑,眼睛和他的目光僅僅接觸一下就垂了下去,而那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一下就露出來了。她嘴不大,兩片嘴唇卻噘噘的很飽滿誘人。柳北桐隻是和她點點頭,心卻怦怦跳了起來。她像模特一樣從他身邊走過,一扭腰就進了衛生間。

在他的印象中,她那天穿的是很短的一件皮裙,柳北桐平時常給老婆筱晴開玩笑說女人穿皮裙顯得粗野,像雞,可這個張茉莉卻把那件皮裙穿出了特有的韻味,怪了,是因為她的腿長腰細,還是那件皮裙子的顏色和質地特別好?

這次到省城,他是到省文聯開一個業務會,一位學生家長在省藝術學院附近開了一家飯店,聽說他在省城,打電話叫他晚上一定過來吃飯,還說有不少老鄉也在。好在文聯的會是一個務虛會,本來就有些無聊。下午散會後他也沒和會上打招呼,就打個車直接去了朋友的飯店。

飯店很遠,路上有些堵車,那司機又有些磨蹭,他到的時候,大家已經全到了。記得那個廳叫茉莉廳,當中那巨大的吊燈就是幾十朵綻放的茉莉花。他一進房間,大家立刻歡呼起來——都是中州的老鄉和學生家長,隻有一個人坐著沒有動,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曾經有過一麵之交的美人茉莉,但他們隻是輕輕地點點頭,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熱情。

“教授請坐、請坐,今天都是老朋友,省城大聚會,隻有一位你可能不太熟悉,按家鄉的規矩,我們先喝三杯以後再介紹。”徐老板是他的學生家長,他的女兒曾經和柳北桐學習鋼琴,現在在省城藝術學院讀附中。今天,見到孩子的啟蒙老師,自然是非常熱情,明顯可以看出徐老板並不知道他和張茉莉已有過一麵之緣。

柳北桐立刻有些激動——今天是他的“主場”。

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眾家長紛紛向他敬酒,這些人當中,有些是他很熟悉的,有些是不太熟悉但人家早已聽說過他大名的,一時間,他有些昏昏然。而那位茉莉卻受到大家的冷落,顯然,大家對她比較陌生。“教授,這位你可能不認識,我來介紹一下,”徐老板的手指向那位矜持的美女。

他站了起來,喝過幾杯酒以後,一種興奮正從他的胃囊深處向上暖暖升起,這是他最舒適、發揮最好的時候。

當他的酒杯和茉莉的酒杯碰到一起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沒有任何躲閃,他幾乎是在直視著那雙美目了:“用不著介紹,徐老板,我知道你為什麼選擇這一個廳了——市建設銀行,張茉莉。”

大家起哄了:“啊,他們認識啊?張茉莉?茉莉廳,徐老板真是用心良苦啊。”她那雙上翹的眼睛閃過一縷嫵媚,輕輕一笑:“當然認識,作曲家——文化局有名的柳教授。我孩子在省舞校,最近要到北京比賽,我來送她,你到這裏是……”她說的是地道的家鄉話,聲音有些微微的沙啞,可那種沙啞不光不難聽,在柳北桐耳朵裏還有些性感。那聲音位置很靠前,每個字都很清晰,一點沒有家鄉話那大大咧咧的土氣。

“我到省文聯開會,沒想到能見到大家,更沒想到會碰到你這個儀鎮蘇北的大美女,看來這一趟南行有戲嘍。”他喝過酒以後,往往語無遮攔,犀利風趣,腦子那時是跟著嘴走的,有時自己都為自己的語言震驚。

“柳教授真會開玩笑,什麼大美女,老了。”她顯然已經找到了感覺,大概這幾天她一直沒有聽到這樣的恭維話,在寂寞和陌生的環境中,這些話大概挺受用的吧。

“行了,行了,你們也進展太快,隻顧說話,喝一杯吧!”徐老板的這一句托詞真是來得恰到好處,大家都應聲附和。柳北桐首先舉杯一飲而盡,張茉莉略微猶豫了一下,竟然也順從他一口喝完了一杯白酒。

大家一片歡呼。

“還是教授麵子大,剛才大家請她喝,她可是滴酒未進,沒想到她還真會喝酒啊,這才叫真人不露相呢。”老徐這一句來得更讓他得意十分,“主場”的感覺真爽啊。

“我告訴大家,我和柳教授有過多次合作,都是工作上的事,我還有不少事要請教他呢。”

當然,這是她即興編的,大家都不知深淺,信以為真。隻有他心裏一陣發熱,這似乎是一個暗示了,專門給他的暗示,這個暗示拉近了他倆之間的距離,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個小小的秘密。

“自己人,用得著這麼客氣麼!”他順勢給她配合著,趁機又把杯子舉起,他們又一次一飲而盡。

幾杯下去,她已經麵如桃花,一雙眼睛裏那居高臨下的東西已經蕩然無存,卻又多了幾分蒙矓和嬌嗔。

幾杯酒下肚,他出去在吧台給一個省文化廳的朋友打電話,是茉莉孩子進京比賽的事,那天也處處順,負責那件事的恰恰是那位朋友的老婆。

那位朋友說:“告訴我是誰的孩子,不說不給辦。是誰啊,你這麼上心?”他很懸乎地說:“拜托了,聲音能不能小一點呢?你這還不明白嗎?”朋友又說:“是小二的吧,是女學生還是女秘書啊?”他們在電話裏開了一會兒玩笑,談笑之中就把這件事敲定了。

他們的座位之間原來坐著東道主徐老板,等他進來的時候老徐已經離座給別人敬酒,他一屁股坐在老徐的位置上,對身邊的茉莉說“給你搞定了”。說完又立刻有些後悔,太簡練的話容易讓人誤解。茉莉臉紅紅的看著他,不知是為了這句話還是猜到他和朋友在電話裏胡扯了什麼似的,那眼神看得他心裏沒了底。他身上一陣燥熱,真怕她說出什麼讓他難堪的話,而茉莉說的竟是:“我發現你是光喝酒不吃菜,回到你自己的位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