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沉,晚霞染紅了天際。
下了工的村民們扛著鋤頭,彼間談笑間拉長的背影,與飯點準時升起的炊煙,交織輝映。
鳥兒歸巢,風聲漸息。
長白山腳下,白沙屯角落的一座土坯房內。
“當初要不是你不願意離婚,讓我回到城裏!我們至於會相互糾纏這麼久!”
沈東黎聽著不斷縈繞在耳邊的話語!
仿佛魔怔了一般,緊捂著雙耳,搖擺著雙臂,仿佛用盡了全身所有力氣,才從噩夢中掙脫。
“東黎,咋說什麼胡話呢?你可別嚇我啊,你真要有點好歹,劉姨非削了不可!”
迷糊間。
沈東黎猛的坐直了身子。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斑駁脫落,已然露出麥梗的牆體,和磨損嚴重的木質窗框。
久經風霜滿是坑窪的木桌上,放著兩本泛黃的書籍和崩了瓷的搪瓷茶缸,以及一本撕掉了大半的翻頁日曆。
“幾年前就修複好的牆體和窗戶,怎麼恢複了原樣了?還有我的老花眼都好了,這都能看清日曆上的日期是1980年6月12日?”
“東黎咋滴,這是睡傻了?你才二十一,哪來的老花眼?”
沈東黎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下意識的轉身。
床邊站著的一名二十出頭的國字臉黑壯青年。
這是他兩年沒見發小羅大壯?
果然還是瘦下來顯年輕!
不過這也瘦下來太多了吧?
眼下的羅大壯,哪裏還有丁點幾天前,和自己視頻通話時的“三高”模樣?
顯然是忘記了年少時許下,要和高顏值、高智商、高情商的他,組成六邊形戰士組合的承諾了!
沈東黎伸手捏了捏他,因農忙勞作被曬成小麥色的肉肉臉頰,脫口而出道,“大壯,是你媳婦虐待你了,還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咋瘦成這副皮包骨了?”
羅小壯沒好氣的拍開了他的手,朝著他的屋裏屋外一陣張望,這才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了他。
“咱能先不鬧了不?小蘭嫂子的招工審批表都下來了,你咋還有心思和我鬧?”
“當初屯裏的人都說,嫂子是南來的鳥,長不了,要不是她黑五類出身,咋也不能嫁給了你!”
“原本以為給你生下了個果果後,會斷了返城的念頭,誰知道這招工政審不看出身的規定一出來,嫂子逮著機會就偷偷到大隊書記那填寫了招工審批表!”
“要不是大隊書記正巧沒空,讓我爸代為轉達,你怕是這個媳婦咋丟的都不知道!”
“東黎,你快將信封藏起來,大隊書記還欠我爸個人情,到時候就說嫂子政審沒過,招工返城的名額已經給別人了。”
沈東黎低頭看了看,手中觸感真實的信封。
加上羅大壯拍開他手時的痛感真切!
他確信自己重生了。
還重生回了釀就他一生悲劇的起點。
這一刻,沈東黎渾身顫抖著握緊了雙拳。
前世的他,也是從羅大壯的手中,接過的這個信封。
說是他遇人不淑也好!
說是他一時鬼迷心竅了也罷!
前世的沈東黎,確實將裝有招工審批表和體檢表的信封,給私藏了起來,結果安生的日子沒能過多久,卻讓他用近乎半生的時間,深刻一會了一把,娶錯妻毀三代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