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你還記得?賈貝問我。

我說記得,那個聲音過於好聽,麵容過於嬌好,腦袋過於聰明的女孩子,我們的同班同學小引。

她出了家。

哦?

你知道,她原來也寫東西,寫得比我還好。後來她不寫了,信了基督教,啃了兩年《聖經》。然後她就不見了。熟悉她的人都說,她家庭好,模樣也不差,老爸還是個什麼局長。她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一定是受了什麼打擊。這都是俗人之見。我猜她還會做出更不可思議的事情。果然,今年夏天,我到五台山遊玩,住在廣化寺,阿普金巴的客堂。晚上睡覺時,我發現褥子下麵有什麼東西。翻起來,原來是一個寫滿字的硬皮本。我一看,嘿,是小引的筆跡,一點兒也不差。就是你現在看的這個東西。我當時就爬起來去找阿普金巴師父。弟子說,師父剛剛出去送一個人,一會兒就回來。你知道阿普金巴師父送的是誰,就是小引,她上午剛從這裏搬出去,登臨了望海寺,就在我睡覺前,她從東台頂回來,跟阿普金巴師父告了別。她也不進來看一看。失之交臂,這就是緣法啊。阿普金巴師父回來後跟我講,她的法號叫成安,在台懷鎮是個無人不曉的女居士。世俗中人都說她有瘋癲病,因為她總是蓬頭垢麵,衣裳襤褸,經常口中念念有詞,別人根本聽不懂。她常常挑一副擔子,行蹤不定,笑口常開。這幾年,她已經去拉薩三次,峨眉山六次,九華山八次。她原來是不住寺廟的,去年,阿普金巴師父為她安排了一間客堂,才改變了餐風露宿的狀況。有人說她是造詣高深的佛門弟子,有人說她是文殊菩薩的化身,有人說她是欺世盜名之徒,不過想以異行吸引人注意而已。但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我們的同班同學,嘿嘿,嘿嘿!

說不定她真的發生過什麼重大的事情,一時解不開。我說。賈貝搖頭道,也不盡然。印度有苦行僧,中國就可以沒有?你忘了,海子1989年在山海關臥軌自殺,也並非在塵世中受了傷害,他隻是因為比你我明白的事情更多。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我們根本不懂得人思想的複雜。況且,我後來發現,她這個本子上的東西根本不是在苦行中寫的。裏麵夾雜著上學時的外語課筆記和一些雜科摘錄。這說明它們早在上學時就寫成了,隻是不知為什麼一直帶在身邊。

我費了很大勁才把它讀完。看起來確實像一件學生作品。一共隻有一萬多字。說它是小說吧,情節過於簡單,故事像流水帳,也不連貫,時間模糊不清,既沒有飽滿的人物形象,也沒有多少現實意義,倒像是一個青春期中學生的奇思怪想的夢的綜合。全文分三個部分,看起來不像是一次寫成的。我把它抄錄在下麵,也許可以供無聊的人下酒。

文章的名字叫《第二十五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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