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三交(一)(2 / 2)

薑宇宸當然也知道這個慣例,他抓起手機瞄了一眼,想要就此掛斷,又覺得此舉太過於傷害老人,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接聽。

“喂,媽。……算了,昨天我脾氣也太衝了。……哦,沒什麼事,也就是去酒店開了間房睡了一覺,家裏電話肯定沒人接。……手機當然是關了,否則怎麼能休息好?……哎喲,您別瞎想了行不行?沒有找人,不管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一個都沒找過。……好吧,我待會到,現在剛從公司出來。掛了,拜拜。”

鄒靖略微睜眼瞅了一下,冷笑一聲覺得無趣。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於孝順,以至於自己的真實內心都無法坦然麵對,隻要被父母一激,便會乖乖地躲進心裏的蝸牛殼。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是個不孝之人,本質就未必是個好人,又如何能夠保證其他的感情。與他畢竟還廝守了七年,若是那些狠戾無行者,想要共度一年兩載,恐怕都是緣木求魚、刻舟求劍了。那樣的人,又豈能入了他鄒靖的法眼?

薑宇宸打開導航儀,搜尋著公司到父母家的路途。這段路程他很少開,基本都是以他現在的住所作為中轉,因此還是有段路並不很熟,特別是路上的監控探頭,實在記憶不住。

薑宇宸喜歡開快車,隻是魔都無處不在的堵車大潮與監控探頭,總是讓他興致闕如。所以如果不是因為相對方便,他是決計懶得自己開車的。尤其是眼前蝸行龜步的高架,司機位的心急如焚,與後座上的安逸假寐,簡直是天上地下一般。

趁著車流再度停下的當口,薑宇宸彈出了佛樂梵唱,換入一張西班牙語佛朗明哥風的舞曲,他雖然不會說也不會唱,但也不妨礙對於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的偏愛。尤其是佛朗明哥舞曲,最適合堵車時候提振精神了,絕對能夠避免無意陷入瞌睡的窘境。

這一點,極大的可能是從鄒靖身上學來的。鄒靖一直堅定地認為,漢語雖然也存在不少缺點,但卻不能改變最接近天道的屬性,其次則是意大利語、西班牙語。或許還要加上日語,但出於民族主義,他一直對此不置可否。

車流緩緩地挪動著,薑宇宸焦躁得牙癢癢,鄒靖倒是得到了極好的休息,開到半途的時候,道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仰麵狠狠伸了一個懶腰,這才有些感歎陰身的好處,無論在車裏怎麼折騰,隻要不心存惡意,總是不會阻礙到司機的視線與操作。當年若是這樣做,薑宇宸早就會忍耐不住,必然是一個濕吻強行送上,——這卻又是深為可惜的了。世間兩難皆類於此。

鄒靖收回雙手,扭頭看向薑宇宸。這個男人說不上有多帥,但也絕對不難看,略微豐滿的娃娃臉,配上一副無框眼鏡,書卷氣十足。他眼角已然有了幾絲細微的笑紋,這和他的性格有關,沒有重大事件,總是無語三分笑。皮膚依然白皙,卻也顯得有些粗糙,隻是不仔細看分辨不出,鄒靖看到車內放著包中華香煙,或許這就是元凶,畢竟那七年他可是禁煙少酒的。

“臭豬頭,原來你也是會老的啊。”鄒靖笑了,笑得很開心,一直以來,相貌英俊的他,總是被認為是年歲較長的那一個。天可憐見,這可絕對不是事實,明明兩人同年,而且他還小上兩個月,隻不過吃了薑宇宸娃娃臉的虧,以致常被調侃“吃嫩草”,現在要是有人再比比,一定會推翻原先的結論。

薑宇宸等得不耐煩,抽出一支中華,點上狠狠吸了一口,隨即又歎了口氣,將剛燃起的香煙摁滅在煙灰缸中。車隊不見運動的跡象,他幽然神遠自言自語:“要是臭小豬還在,一定會罵我的吧,把車廂內的真皮都吸上了煙味……”

兩人同時默然,封閉的車廂中回響著聽不明白的語言、熱辣騷動的旋律,二人的心思卻冰封了。一聲臭豬頭,一聲臭小豬,這在當年是如何日常的愛稱,而今卻隻能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再也溝通不到不起。這不是一個人的無奈,隻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最終唯有報以一聲長歎。

這次的車流停滯,耽擱了更長的時間,給了二人充足的感懷,直到一個人影從車隊的間隙中擠來,鄒靖這才提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