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國,景王二十年的春天,一場暴雨連續下了二十多天。像任何地方的河流一樣,中土第一河姆水暴漲,淹沒了大片大片的土地。巫覡們用最好的粟米祭奠水神,甚至沉下最美麗的女子,都無法使這連綿不絕的雨水停歇下來。
中土王宮,宗廟外。一個4歲左右的小男孩默默地立在朱紅色的大門外,他臉上沒有一個孩子應有的稚氣。素衣的宮娥小心地提著裙子,來到了男孩的身後。
“公子,回宮吧,夫人掛心你呢!”
顓孫輝的第九子——顓孫浚沒有挪動腳步,小小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父王已經三天沒有從宗廟中出來了,先生他也……”他沒有說下去,轉過身子走進了雨中。
宮娥見狀,隻得打開傘急步跟上。
他沿著階梯爬上宮牆,透過厚厚的雨簾,朝著東方望去。
那裏屹立著一座新壘起來的高台,在陰慘慘的天空下顯得壓抑而沉悶。高台上的那個人,他還堅持得住嗎?
高台上跪著的是中土的宗伯——太辛,也就是顓孫浚的先生。之前,他早已向所有的神靈問卜過,可是沒有哪位知道這場暴雨是緣何而生的。他甚至去找過中土僅存的一些妖,卻也無功而返。麵對牧嶽們的恐慌,王齋戒後進了宗廟祈禱。而他,隻能將自己當做祭品,置於這高台之上了。
三天了,冰冷的雨水無情地衝刷著他的身體。發髻被衝散,黑發垂到了地上,雙腿早已跪得失去了知覺。他臉色慘白,神情卻依然靜如止水,一如平日般溫文爾雅。
“上邪,王若有過,餘願以身代之,懇請收回這滔天大水……”
太辛的氣息愈發的低微,他的視線早已模糊。他用盡全身的氣力,抬頭向著蒼天說出了最後的祈禱。
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個夜晚,北狄的鐵蹄踏進了他的聚落。族人的咒語敵不過馬背上的彎刀,那些強盜殺了強壯的男人,搶走了他們的女子和糧食,並且放火燒了他的家園。
就在那時候,那壯麗的金烏從東方騰空而起。一匹駿馬載著一個男人,由遠而近奔馳而來。
“這些該死的狄人!”
這聲低沉的怒吼將太辛從死亡線上喚了回來,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見一個被金光包圍的男人。
男人也發現了屍體中,仍有氣息的太辛。
“東方氏的巫?不許死,活著看本王如何讓那些狄人血債血償!”
那一刻,他相信了這個男人的話。於是他作為中土王的宗伯活了下來,協助他祭天敬鬼、治理天下。而那個男人,也如言將北狄趕盡殺絕。
那時候,為什麼會相信素未謀麵的中土王呢?大概是因為,被晨曦沐浴著的他,如太陽般耀眼吧!
亦真亦幻間,鉛塊般的天空中好像裂開了一條縫隙,金色的光芒從那縫隙中蜂湧而出。那光芒……就如那時候一樣的耀眼。太辛沒來得及判斷自己看到的是真實還是幻覺,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天……天晴了?天晴了!”城牆上的顓孫浚卻知道這不是幻覺,轉身將宮娥撞了個滿懷,“混賬,讓開!”
“奴婢該死!”
他沒空管那宮娥,急急地朝著宗廟跑去。
“父王!父王!天晴了!”
朱紅色的大門“嘭”地打開了,中土景王顓孫輝一身黑色正裝,大步跨了出來。棱角分明的臉上略微帶些疲態,不過抵擋不住那天生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