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鼓雄壯,軍號悠揚;吹破拂曉,敲開一天的序幕。
戴維亞·拉姆斯站在號令台上,軍容嚴整,麵容嚴肅,一絲不苟地檢閱著軍隊。
行進。
變列。
結陣。
之後,是對戰操演。
赤紅色的校場上,此起彼伏的激昂喊殺取代了整齊鏗鏘的步伐,像一把出鞘的刀,用血煞之氣取代了無言的震懾。
“這就是這次閱軍式唯一的對戰環節了?”和拉姆斯並肩而立的威克格林打破了號令台上的沉默,語氣裏帶著一絲故意透露出來的不以為然。
“是的。”拉姆斯簡短地回答,然後稍微側過頭點了一下,“說起來,我還沒有恭賀您凱旋歸來——願薩利姆的威光與國王陛下的恩澤常伴於您,威克格林將軍。”
“嗬,作為埃弗林的守軍拿下幾個騷擾的小毛賊,哪裏能稱得上什麼‘凱旋’?您言重了,拉姆斯將軍。”威克格林嘴上謙退地說著,麵皮卻繃不住微微變了顏色。前些日子,他完美地鎮壓了駐地的一場叛亂,按例回都城述職。國王陛下卻仿佛不滿於叛亂的發生,將應有的慶功宴挪後,與即將舉行的閱軍式晚會一同進行。“願薩利姆的威光與國王陛下的恩澤常伴”——看陛下的態度,假如那場“慶功宴”上能有這麼一句正式的表彰,威克格林覺得自己已經應該感激涕零了。
“拉姆斯將軍年紀輕輕就能獲得主持閱兵式的殊榮,真是前途無量。”威克格林很快調整心情,轉過了話題,“啊,我還記得上一場閱兵式的光景。那是號稱迄今為止最盛大的一場。它加入了一些很有創意的項目,其中最精彩的莫過於精銳小隊的突襲表演和騎士決鬥。當時主持它的裏博拉將軍——”他順口吐出這個名字,又迅疾截住自己的聲音,形成了一次別有深意的停頓,“當然,那個時候拉姆斯將軍還沒有來到埃弗林,所以您並不認識他。”
拉姆斯點了點頭,仿佛在表示讚同:“聽了您的描述,錯過那場閱兵式真是我的遺憾。現在大環節已經不容調整,不過,為了不辜負您的豐富閱曆和好心指點,不如由我請示陛下——在閱軍式上加一場您和我的決鬥。這樣既不損傷整體性,又能添一份昔日的光彩。您看如何,威克格林將軍?”
“哈。”威克格林幹笑了一聲,“明天就是閱兵式了,還是不要臨時變更程序。而且,加上一場決鬥也沒有多大效果。”
“說到決鬥,”站在威克格林身後的元-阿瑟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聽說為了選拔格鬥教官,今年年初王宮曾專門舉行了一場比賽。下官記得,優勝者的名字叫做葉斐尼。拉姆斯將軍,請問是否就是那位正在督場的軍官?”
“嗯。葉斐尼勇猛果敢、武藝精湛,是位稱職的教官。”
“的確,”威克格林順著話題說了下去,“我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他曾在我的麾下呆過一陣兒,是個勇猛的人,一個出色的下級軍官。”
之後,威克格林不再說話了,號令台上又重新沉默下去。
*
戴維亞·拉姆斯從校場回到辦公室時已經臨近中午了。
下午有一場例行會議,要和其他負責人最後一次核對閱兵式流程,然後還要去一趟王宮。
他對著滿桌子公文坐下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唇槍舌劍較量的時間多過了真刀真槍的比拚,發號施令的時間多過了衝鋒陷陣,麵對著公文的時間多過了領軍作戰。
他苦笑了一下。也許這是好事吧,說明他正在向著目標前進的好事。但,又是從什麼時候起,每當他向前邁出一步,就覺得自己距目標又遠了一分。
那一天,他離開了自己珍愛的生活,因為害怕在未來失去它。
他把它裝進心底,期待未來的某一天,能夠再次捧出它。
沒有人能夠告訴他,時間是近了,還是遠了。
阿爾蘭、阿芙娜,也許還有貝莉婭——
他們同樣如此期待著,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