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大廳休息了一會,石柱上的掛鍾就響了,在預示著火車就要進站了。
漁小桐領著夜蘇蘇登上月台,外麵還下著雨,漆黑的天空上連星星也沒有,他向鐵軌延伸的方向看去,兩邊全是電杆,電杆上掛著微弱閃動的白熾燈。
再遠的地方就看不見了,如果是白天的話,會看到旁邊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當然那是春天。
如今已經是秋天了,運氣好點能看見金黃色的樹葉落在鐵軌上。就好比今天運氣就不好,坐了連星星都看不見的夜班車。
“他們也是跟我們一起坐火車麼?”夜蘇蘇指著那些坐在青石板上,旁邊還放著幾個行李箱的人問,“可我不認識他們,彈珠認識麼……”
漁小桐沉默了一會,他突然明白在夜蘇蘇的觀念裏隻有朋友或者家人才可以一起坐車的。
“這是火車啦,就算不認識的人也可以一起坐咯,因為別人買了票嘛。”
“買了票就可以一起坐麼?”
“當然啦,蘇蘇沒坐過火車?”他剛把話說出去就意識到,現在這個年代火車差不多都快進入曆史書了。
夜蘇蘇搖搖頭。
綠皮火車的門開了,他們登上了火車,“哢哢哢”的聲音響了起來,兩邊陳舊的建築物遠去,它衝開了雨幕,那些雨水在經過煙囪的時候都化作了白色的霧氣隨著白煙飄散。
夜蘇蘇趴在海綿椅上用力的扣玻璃窗,玻璃窗被卡死了……
於是她打開了另一個玻璃窗,她把腦袋彈出去,身後的城市遠去,直到消失在鐵軌的盡頭。
“彈珠,我們這是要回家了麼?”
夜蘇蘇把腦袋縮了回來,剛吹幹的頭發又被雨淋濕了。
漁小桐木訥的點點頭。
“你不開心麼?”夜蘇蘇又問。
什麼開心不開心啊,我他媽在想一會怎麼跟老媽和老爹解釋啊,大晚上的帶這麼好看的一個姑娘回去,那指定有點什麼關係的。
“沒有啦,”漁小桐從袋子裏拿出一條毛巾,“把頭發擦一下別感冒了。”
夜蘇蘇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她趴在窗沿上往外張望,除了淅淅瀝瀝的雨,就隻有無邊的黑暗。
“春天的時候這裏開滿了油菜花。”漁小桐把毛巾蓋在她的頭上。“還是很好看的。”
夜蘇蘇轉頭看他,“彈珠經常坐火車麼?”
“以前小的時候和老媽去閔行坐過幾次,不過長大就坐地鐵了。”
“地鐵是什麼?”
漁小桐沉默了一會說,“大概就是和這玩意差不多的交通工具吧,隻不過比這個快幾十倍。”
“蘇蘇沒坐過地鐵麼?”他問。
夜蘇蘇搖了搖腦袋,隔了好久才說到,“沒坐過……出門……都是坐爸爸的車。”
那不挺好的嗎?漁小桐心想,有個司機老爸那太酷了,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還不用給車費。
他想象有個司機老爸出門能來接自己,今天我想去富士山,索性老爸一腳油門;今天我想去月球上,老爸又是一腳油門;今天我想去土星,老爸又又又一腳油門。
開車的人是你老爸,你想去哪裏他都能帶你去的。
“但……爸爸從不送我。”夜蘇蘇頓了頓,“我隻是坐他的車……”
漁小桐感覺心裏的弦被什麼撥動了,但很快又平靜了下去,他突然想起來這兩天,夜蘇蘇一直在給他講家裏的事。
可她為什麼要跟自己講?哦……我忘了,我也跟她講過……那些不開心的事。
他把手伸進褲兜裏,隨後又伸出手來,他想要把手裏的東西放進夜蘇蘇的兜裏,可他這才注意夜蘇蘇穿著裙子。
她已經換掉了那條一字肩的黑色裙子,穿上了一條白色的長裙,外麵套著一件米色的開衫。
漁小桐抬頭去看她的側臉,大部分都被毛巾蓋住了,隻有兩條別著發卡的麻花辮露了出來。
那是她在休息大廳的時候還精心的整理的發型。
夜蘇蘇又徹徹底底的變回了可愛、文藝,全身充滿青春氣息的女孩。
夜蘇蘇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琥珀色的眼鏡,轉過來和他對視。
漁小桐怔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此時的他竟有些像要猥褻少女的樣子,手下意識的抽回了……
“啊?喔喔喔喔,”他嘴角微顫,竟然說不清楚話來,“沒沒沒事……”
“怎麼了?”夜蘇蘇歪頭一問。
“好啊……很好啊,能坐自己家的車當然……當然好了……”漁小桐顫顫巍巍地說著。
夜蘇蘇“哦”了一聲不看他了,她看向窗外,那些掛在電杆上的白熾燈在她的眼眸裏一閃而過。
漁小桐歎了一口氣,把手心裏緊握著的東西塞回了褲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