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過，夜色如墨。一太監手持拂塵急匆匆跑在石板路上，邊跑邊回頭看，神情驚慌，眼底是壓不住的駭色。
快了，就快到了……
嗙！
劇烈撞擊之後老太監重重砸在地上，拂塵甩飛出去，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瘋了似地朝前爬。
直到，一雙金絲繡長靴出現在他眼前。順著雙腿往上看去，藏在夜色裏的，正是那張如厲鬼一般可怖的臉。老太監像是被人抽光最後一絲力氣，絲毫動彈不得，隻有嘴裏還在哆哆嗦嗦地念叨著：
“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撲通！
不知道什麼滾入了池子裏發出一聲巨響，巡邏的士兵隻說是石頭。
大梁皇宮，臨華殿。
女子端坐於鏡前，雙眸淺眯，掌心微張，任由白衣老者替她把脈。
“沈太醫，如何？”進來的宮女白芍放下湯藥，順勢俯身詢問。
沈子淵為太醫院使，論及醫術整個大梁無出其右，如今連他也麵露難色，白芍著實心頭一緊。
“沈太醫，您說話呀！”
“不得無禮，”少女收回脈枕上的手，由白芍扶著朝老人行了深深一禮，“久病成醫，我知道自己這病如今藥石無靈，不過是一天天拖著罷了。白芍心急，冒犯了沈太醫，您多擔待，今後也不勞煩沈太醫日日來臨華殿看脈了。”
沈子淵愁，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是老臣無能，殿下保重身體，老臣告退。”
李璟序轉向他，蒼白的麵頰看不出情緒，隻緩緩吐出幾個字，“前些日子永順向沈太醫討了些東西，今日便撂這吧。”
對方一頓，抬頭對上女子深如寒潭的眸子，回了個“是”字。
茶涼，李璟序抿過一口後退回至內殿。白芍從沈子淵手中接過一塊玉佩，又徑直送他出去。
內殿空曠奢華，李璟序褪了華服懶懶地倚在榻上，眉間似有愁緒萬千。白芍上前去替她按揉太陽穴，順便輕聲告知她在外頭打探到的消息。
“算上今日溺死在靜和池裏的許公公，短短半月，宮裏已經死了四位公公了。奴婢查過，都是上了年歲的，想必是知道些什麼。”
李璟序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然而此時白芍的聲音卻弱了下來：
“殿下，您說這事會不會和駙馬的案子有關？”
“靜和池挨著壽康宮，是或不是都得查清楚，晚些我親自去探望母後。”
白芍解下簾子，待公主安歇後悄然退下。
半月前，尚膳司的一名老太監橫死在禦膳房門口，死狀淒慘，像是遭受過酷刑，身上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好在發現得早，沒有驚動各宮貴人，否則整個尚膳司都得陪葬。
不過數日，宣華殿門口又吊死一名太監。到底是宮裏的事，鬧大了有損皇室顏麵，大理寺和刑部皆不敢擅自幹預，此事便不了了之。
再有便是三日前，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在試毒時中毒而死。到這一步，這事才算鬧開了。昭德帝大怒，下令徹查。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尚膳司、宣華殿、聖上吃食……樁樁件件皆與聖上起居相關，這分明是衝著聖上去的啊！
凶手能在大內動手，且能做到無孔不入又不留下半分破綻，說明此人就藏在宮廷內，更是行動自如。能得這般便利，不是聖上親信便是後宮之人……不管怎樣都是位高權重，隻怕難以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