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秋風掃落葉(1 / 2)

大道上揚起一番沙塵,一匹烈馬疾馳而過。馬上一彪形大漢,生得煞是粗獷,隻留牲畜之皮貼在身上,胸前背後刀痕累累,殷紅之血滴淌不止。他猛的一聲大喝,忽然從馬上躍將下來,頓時傷口齊齊裂開,疼痛不堪。在路上滾了幾圈,滾進草叢,遮掩了身子,但終於免不得幾聲呻吟。須臾,道上馬蹄聲起,又有三匹烈馬馳過,來者皆是黑衣捕快打扮。大漢一麵捂住嘴巴,一麵抓著喉嚨,決然不發出一聲聲響,直至捕快的身影完全隱沒,才長舒一口氣來。大漢緩緩起身,隻覺頭暈目眩,四周景物搖搖晃晃忽長忽短,端的邪門怪異。強忍著行了一段路,一個跟頭跌倒在地,昏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大漢終於蘇醒過來。細一打量,此刻自己正躺在一張破舊的床上,身上纏了白色紗布,或許是上了金瘡藥的緣故,傷口隱隱的還感覺疼痛。周圍陳設簡單樸素,房子亦是不大。外麵“嘭嘭”作響,卻是一個七旬老人在揮斧砍柴,赤著上身,汗流浹背。

大漢下得床來,舒展舒展筋骨,隻覺傷口恢複了七八成。

老漢聽得聲響,便放下手中活兒,笑眯眯地進了屋,道:“皮外傷,不礙事的。”大漢道:“謝謝老人家相救。”老漢道:“老夫乃一介山間草民,偶然見得幾人,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況且佛祖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以故不必道謝。”大漢道:“道謝還是要的……此地是哪?”老漢道:“慈飛山。”大漢皺皺眉頭,道:“那不是離官道很遠,敢問老人家是如何將我送到這裏的?”老漢道:“老夫和孫女采藥路過,恰巧見你昏厥在地,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你送到這裏。”大漢道:“真是辛苦你啦,一把老骨頭了,還要經受這番折騰。”忽然臉色一變,猙獰不已:“看在你救了老子一命的份上,老子就留你個全屍。”老漢大駭,怯愣愣退後幾步,道:“你莫非是在開玩笑?”大漢道:“你可知道你救的就是江湖上殺人如麻的黑夜叉鍾強?!”言訖,撕心裂肺地狂笑起來。老漢嚇破了膽,哆哆嗦嗦地想要逃出屋去,鍾強趕上前,大手往他脖子上一架,隻聽“咯”的一聲,老漢早已咽了氣,下到地獄見閻王爺去了。

“聽說老頭還有個孫女,也不知道長得俊俏不俊俏。”鍾強這麼想著,沒料到一把剪刀從背後刺來,躲閃不及,被刺中左肩,登時血流如注。所幸反應敏捷,一個箭步躲過了第二波攻擊。定睛一看,拿剪刀的是一位清秀的十五六歲姑娘。那姑娘滿臉淚珠,當即丟了剪刀,顫顫巍巍地撲到死去的老漢身上,啜泣道:“爺爺,爺爺……”鍾強壞笑道:“原來小妮子長得這般標致,老子可喜歡得緊呢!”粗魯地抓起姑娘,揮手便是一個巴掌:“看你還敢不敢刺老子!”怎奈姑娘細皮嫩肉,怎禁得起如此暴打?一張秀臉青了大片,嘴角也溢出血來。但姑娘終究還是“呸”地吐了一口口水,罵道:“畜生!”鍾強大笑道:“老子現在就讓你嚐嚐畜生的滋味!”言訖,撕開了姑娘肩上的衣裳,赫然便見那紅色的肚兜,鍾強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整個人變得有些瘋癲。

就在這時候,屋內緩緩走進兩個人。一個一身白衣,年近四十,劍眉冷目,生得頗為俊朗清臒,隻是額間多了幾絲皺紋,仿佛遭遇過許多坎坷挫折;一個是才不過十一二歲年紀的孩童,蓬亂的頭發,狡獪的眼睛,口中叼著一隻蘋果,鼻子上掛著鼻涕,時不時地往上吸著。

鍾強將姑娘推到一旁,惡狠狠道:“你們是什麼東西?!”孩童咀嚼著蘋果,道:“我們不是東西,我們是人。”鍾強道:“趁今天老子心情暢快,想跟這丫頭風liu快活一番,不想大開殺戒,你們快給我滾得遠遠的!”孩童噗哧一笑:“你叫我們滾得遠遠的?”鍾強道:“這裏難道還有其他人麼?”孩童大咧咧地走到姑娘麵前,牽起她的手,道:“姐姐,這位叔叔叫我們滾得遠遠的,我們走罷。”鍾強怒道:“小兔崽子你想幹嘛?!”孩童一本正經道:“你要和‘丫頭’風liu快活,這位姑娘叫‘姐姐’,那可不是你風liu快活的對象哦。再則,你要‘我們’滾得遠遠的,所以,我要帶她一起滾嘍。”鍾強暴跳如雷,揮起巨大的拳頭便往孩童的頭顱砸去。拳一出手,鍾強大叫不妙,隻覺拳頭被一尖銳物事抵住,頗是疼痛。原來白衣男子竟在不知不覺間近得身來,腰間的劍鞘抵住拳頭。鍾強怒道:“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掄起另外一隻拳頭,迅猛擊去。白衣男子隻是輕描淡寫地將頭一偏,便化解了這波攻擊。孩童在旁瞎起哄道:“哎呦,爹爹,這蠻漢要殺了你呢!”

一粒汗珠不期然間沁在鍾強的額頭。

鍾強勉強裝得強悍些:“閣下是何方神聖,身手倒是不錯。”白衣男子道:“承蒙誇獎,敝人姓高名陽,江湖上的朋友送了個秋風掃落葉的綽號於我。”鍾強心中一凜,冷然道:“秋風掃落葉高陽?閣下就是那個一人挑了毒蛇幫老穴的高陽?!”白衣男子淡淡笑道:“僥幸之舉,何足掛齒。”鍾強聞言,大驚失色,撲得一聲跪下地來:“聽聞高大俠嫉惡如仇,但也菩薩心腸,小人今日一時糊塗,殺了七旬老叟,實乃無心之過,懊悔不已,還請高大俠饒了小人一條賤命……”一旁孩童揶揄道:“你這人倒是見風使舵的主,變臉變得風馳電騁。”鍾強哭喪著臉道:“你是高大俠的兒子吧,生得如此冰雪聰明——殺生不好,你就幫我勸勸你父親,讓他手下留情……”孩童點了點頭,道:“爹爹,那您就手下留情吧,但劍下不必留情的。”高陽道:“秋兒,你又油腔滑調了。”言訖,手中的劍鞘微微一動,那鍾強嚇得魂不附體,攆著雙腿湊向孩童,扯著孩童的衣角,如女人也似抽噎道:“高小俠,替小人求求情吧,替小人求求情吧……”忽然目露凶光,餓虎一般躍起,一手提起孩童,一手架在了孩童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