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頭也不回地踏上北去的列車,我心中是那麼地快樂!
沒有離別的愁緒,我就像一隻掙脫了束縛的鳥兒,毫不遲疑地奔向未知的廣闊藍天。
沒有人為我送行。我坐在臥鋪車廂的坐椅上,平靜地看著車外送站的人們。又是一個開學的季節。這裏大多都是給孩子送行的家長們。這些年輕人和我一樣,即將奔赴異地求學,去體驗與家裏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他們好像在經曆一場生離死別?
整個車站已經被感傷籠罩。
隻有我例外。
這是我渴望了整整三年的日子,我終於可以擺脫這個狹小的城市,擺脫那些我不想見到還要與之生活在一起的人,甚至擺脫一些記憶,不可磨滅的,想忘掉而至今仍無法辦到的。
現在,我終於要走了。第一次乘火車獨行,向著遙遠的北方,那個“冰雪之城”。
我一直很向往那樣的日子,在漫天飛雪中漫步或者在雪房子裏等待聖誕老人。我生活了十九年的濱海市現在很少下雪了,即便有的也隻是零星小雪。當然這些隻不過是借口,我之所以選擇那裏,隻是因為它離家鄉很遠,遠得使我無法輕易地穿行於兩地。
回家做什麼呢?等待我的從小到大都隻有一室的冷清。或者會見到癡迷於物理研究的繼父,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會見到被香水味、煙酒味環抱的母親。今天本來說要送我的,他們,可能也想表現一下為人父母的責任。而最終的結果完全沒有出乎我的預料,對我一直很友善很客氣的繼父突然有個實驗要做走不開,而母親,據說有兩個會議在等她主持呢。
……
火車慢慢地開動了。帶著我的夢想和希望——
走吧!
去一個滿是陌生人的世界。
我是一個高考落榜生,我討厭上學,在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耽誤自己的青春。但,雖然落了榜,我仍要選擇深造,因為身邊所有人都認為一個高中畢業生是無法在社會上立足的。我的母親,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一個市長的女兒,在家裏無所事事或去做一個工人。
所以我選擇了一所民辦學校。它掛靠在一個著名大學的旗下,美其名曰“二級學院”。我們常用總校和分校來區分和稱呼它們。
我是從一本雜誌中知道它的。廣告中描繪的學校還不錯,且似乎有一定的規模,隻不過剛創辦一年,時間短了點。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喜歡我選擇的專業:服裝設計。還可以副修一些節目主持的課程,因為我曾有一個夢想,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坐在電台的直播間裏,傾聽城市的聲音,做一檔情感互動的節目。在濱海市,或者說在許多城市,都缺少這樣一個專心聽別人訴說故事的人,我曾去刻意地尋找,主持人卻大多是敷衍。是呀,別人的生活終究是別人的,城市,太浮躁了。
我習慣在火車上做一個啞巴,除非必要,不開口,不搭話。或者說我已經習慣於在生活中做一個啞巴。不習慣開口訴說,或是交流。我沒什麼朋友,在我過去的十九年中大多的記憶,也都是關於我的那間書房,還有一櫃的盒帶以及CD。
火車就像一個古稀的老者,晃晃悠悠地在軌道上摸索著。車上大多的時間我都是戴了耳塞讀書,不受幹擾,或者望著窗外流動的風景,墜入幻想。差不多走了十七八個小時的時間,感覺卻並不算太漫長。許是新鮮吧。第一次獨自遠行,感覺人們還是滿友善的。
當火車終於停靠在冰城的入口,我沉寂的心突地懸了起來。下了火車,我就要麵對一個未知的世界了。我真的能適應嗎?習慣了獨處,我又該以怎樣一種麵貌和心情來麵對接站的同學?
是不是該熱情一點?亦或保持一貫的冷漠?
躊躇著,竟就隨著人流步出了出站口。然後抬頭,呀,怎麼有這麼多學校在接站?不大的出站口後廣場被分割成幾個方隊,有的懸著校旗,有的打出了醒目的橫幅。
而有些驚詫的我,就站在這些隊伍前,驚歎著招生大戰竟如此激烈。當然我也容易地看到了我選擇的學校,那裏打著一個橫幅,上麵寫著“東聯大學東方藝術學院歡迎新同學”!
我邁開腳步還沒走多遠,或許是我這清湯掛麵的學生形像惹的禍,一時間很多學生模樣的人走過來,遞給我各式各樣的招生簡章或是直接作出要將我拉向自己那方陣營的模樣。
我皺了皺眉,不太習慣別人的聒噪和碰觸。隻是側了側身體避開他們,冷冷地朝著那些人說:對不起!就繼續向著該去的那個位置前進。
那是一麵很醒目的橫幅,橫幅下站立著一群人。一個男生向我走來。我仔細打量著他。他,身形略顯消瘦,個頭一般,戴了一副無框的眼鏡,很斯文的樣子。
歡迎你,新同學。他看起來很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