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黑夜盡頭,左手蓮葉右手荷花。
漫漫荀華江上,一葉帆舟,船上淡紫色的紗簾隨風漂浮,船內彌漫著昂貴的熏香。
雲珀抱著琵琶,白紗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烏黑明亮的星眸,紮著偏鬏將烏黑的頭發挽成一朵荷花,靜靜的坐在船內的閣樓上。
安靜往閣樓的小窗往外看去,黑丫丫的一片,看不清岸上的風景,隻是耳邊不斷傳來海浪拍打的聲音,那聲音無比真切的告訴她,自己現在是身在百花樓的花船上。
那夜出了玉靈山,帶著被莨葑誤解與決裂的傷痛,一個人獨自在酒樓買醉,那些委屈沉沉的打擊著自己,疏忽了心,未料到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下迷藥,糊裏糊塗的醒來時竟然已經被賣到了青樓……
還記得那日,張開眼簾所看見的就是奢華的金絲帳床,玉珠縫製的蓮花底紋,兩條長長的瓔珞直直垂下,一個身著上穿繁花襯藍衫,下穿大紫褂裙的老婦人站在她身前,風韻猶存。她的身後還站著幾個三大五粗的彪猛漢子。
她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愣愣著看著他們……
本可以逃開,但她卻沒有,僅是隨著他們。
若離,若離,嘴裏碎碎念著這青樓的花名,盤算著自己如今已經是無處可去了,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一臉奸相的拿出銀針來威脅老鴇,商量賣藝不賣身便呆了下來。手抱琵琶撥弦三兩聲,硬是將那身武功隱了下來,帶上麵紗,遮住惑世容顏,挽個新鬏,迎來送往,扮個柔弱女子日日歌舞升平……
一陣腳步聲將她的思緒從過往裏拉了回來。哎……怎麼又回想起過去了呢……將懷中的琵琶又抱緊了一些,又繼續呆呆的望著那江水出神。
歌夜遠遠走來,瞧見了雲珀倚窗而坐,她也隨之坐了下來,一身薄薄的紗衣,柔媚的眼眸在雲珀身上掃了兩下,見她還是出神著終於看不下去了,於是輕啟朱唇嬌嗒嗒喚了聲:“若離妹妹怎麼不說話?又是在想哪家公子了?”
歌夜今年雙十一,比她要大上幾歲,人已嬌媚得像那禦花園裏的牡丹一樣。
她回過神來看著她,微微一笑,知是淩歌夜在打趣,便應和著說:“姐姐又逗妹妹了,妹妹哪來的公子想吖……”說罷裝作害羞的放下琵琶,走出閣樓。
她走得極快,隻聽見身後傳來歌夜那嬌嗒嗒的聲音戲謔的問道:“妹妹長得如此脫俗,定能奪得花魁,又為何麵紗遮掩不肯見人……”
沒有回答她,而是裝作沒有聽見的繼續往前走,心裏卻又再次問自己,又是為何?是不希望自己的容顏再隨便被人看見,還是僅是那段日子養成的習慣所然?
海風迎麵而來,夾帶著一種淡淡的腥味,她站在甲板上,望向滿天星鬥。回想那些年與莨葑在半江島裏當殺手的日子,雖是苦的,卻也心心相惜,刀光劍影冷月無聲,一襲紅衣的她站在山坡上聽一襲白衣的莨葑吹簫,那些幹淨的年華留下那些莫名的情愫如今卻成為僅剩的懷念。
仍忘不了那些黑衣人將湘蓉做為要挾莨葑的籌碼,忘不了玉靈山上莨葑無奈的眼眸,忘不了他絕情的嗓音,忘不了他在對自己說“雲珀,你走吧,越遠越好,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時傷痛欲絕的表情。
思緒又再陷入過往之時,貼身的丫鬟小翠突然從閣樓裏走了出來,喚了她一聲“若離姑娘,媽媽叫你去見客,王大人家的公子。媽媽說惹不得,喚你快過去呢……”
“嗯……知道了……”她匆忙的應了一聲後,隨便理了理衣裳匆匆的跟了上去。
走到內堂時,小翠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拉高了嗓門大喊了聲若離姑娘到了。
坐在主位低著頭的王公子一抬首,正巧對上了雲珀的眼眸,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雲珀心想著這男子實在醜,偏偏卻生在個好人家。
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小翠便貼心的把琵琶從內閣取來給她了。抱著琵琶,眼眸流轉間,麵紗下微微一笑,輕聲問道:“王公子近來可好?讓若離為公子撫上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