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藥這事情本是下人來做的,但明月這身份卻不比下人高許多,加上明月一直都是侍奉在蕭邕身邊的,偏殿藥香彌漫,侍香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明月正要進裏頭的時候,卻迷迷糊糊的見到一個人影。
“你是何人?”明月大聲詢問。
那看著藥罐的人,緩緩站起身來,偏過頭看著明月,“你來了?”
明月步子猛然一頓,放眼看去,見那藥香之中,乃是蕭默屹立,“你怎麼在這裏?”明月有些震驚,奇怪的很,這一大清早的,蕭默怎麼就來兩儀殿了,議事的大臣都還沒有來。
“怎麼,我父皇病了,我這做兒子的來幫著煎藥,難不成有什麼不對嗎?”蕭默揚起笑容,似乎沒有將昨晚上的事情放在心裏,又或者……昨晚上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
明月歎了口氣,“殿下請便吧。”正欲離開,身後蕭默卻叫住了她,“你擅離職守,該當何罪?”
“那殿下要奴婢怎麼做?”明月深呼出一口氣,隱忍著並不說別的。
蕭默伸出手來,手上的蒲葦扇子與這個富貴公子居然適合的很,“當然是過來煎藥。”
明月踏過門檻,滿是不情願的接過蕭默手中的扇子,看著火候,慢慢的扇著,看著火苗耀目,隻當身後的蕭默是不存在的,兩人就這樣不言不語,淡定自若,恍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隔著簾幔,明月看不清蕭邕的模樣,隻是覺得這場病讓他形如枯槁了,聽著他的聲音,明月甚至都不確定床榻之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梁國的君主,蕭默俯下身,為蕭邕端著湯藥,徐芳儀在一旁隨侍。
明月想著,蕭默必定是知道了平陽公主的事情,而來蕭邕這裏探探口風的吧,徐芳儀在側附和道:“殿下親奉湯藥侍疾,真是孝感動天。”
徐芳儀向來都是孤傲自負,這一次居然主動讚美蕭默,莫說蕭默自己,就是明月都覺得不對的很。
蕭默隻是回道,徐芳儀太過客氣,自己謙虛了一下。
蕭邕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明月站在遠處,得見飛揚紗幔,才看到如今已然是滿頭白發的蕭邕了,往日叱吒疆場的英豪成了這般模樣,果真是歲月不饒人。
蕭默開始每日清晨都親自為蕭邕煎藥,晨起侍疾,黃昏請安,一舉一動都是孝子風範,明月卻越來越看不明白蕭默這是什麼意思,蕭默一直都是如此,但每每在兩儀殿的時候,都恍如與明月並不相識的樣子。
一切,都是在春暖花開的時候,開始的……
萬物複蘇,蕭邕的病情卻沒有任何的回轉,太醫忽然說,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了,整個梁國都開始著手準備著蕭邕的後事。
那一日,徐芳儀也累到了,整個兩儀殿都是明月來照應,明月才剛剛將藥煎上,侍香就慌慌忙忙的跑了進來,“采女,陛下要見你!”
一直都是昏迷不醒的蕭邕忽然清醒,明月本以為是回光返照,隻等著立即就鳴喪鍾,可走入內殿之中,才得見蕭邕已經是倚著枕頭坐了起來,臉上並無紅潤之相,蒼白臉色,在蕭邕咳嗽聲之中明月走上前去。
血色全無的蕭邕,滿頭銀發,其實很恐怖……那雙眸卻還如以前一樣的洞察人心,讓對上他眼眸的明月有些膽戰,這樣一個將死之人,還是有這種讓人不敢造次的威力。
明月緩緩的對著龍塌跪下,“陛下有何事吩咐?”
內殿之中靜謐至極,陰沉沉的天空,盤旋著烏鴉,就在窗外哀鳴,蕭邕一直都沒有說話,讓跪著的明月沉吟良久察覺出了不對才抬起頭來。
“其實我很想殺了你……”蕭邕的聲音很嘶啞,讓明月倒吸一口涼氣,這句話有著迫人的氣勢,讓聽著的人都不敢喘息。
明月慢慢的揚起頭來,看著蕭邕,不解的很。
“因為,你是第二個花蕊。”
這句話,澩明也曾經說過,他說明月可以做第二個花蕊,隻是明月卻清楚的很,她可以是第二個花蕊,但蕭默卻不是第二個蕭邕。
蕭邕大概早就知道了明月的目的,隻是因為花蕊一直沒有對明月動手,畢竟……明月是花蕊的女兒。
“亂世桃花逐水飄零,從古至今世人隻知道女子乃是禍國根本,卻不知道亡國的由頭終歸是男子,這不過是你們這些帝王的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