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一鞭抽向馬背,那馬嘶鳴一聲,飛奔著衝出重圍,蕭默本以為隻要衝出林子,城內必有護駕之士。
但林間潛伏著的那黑衣人寒光一現,他自知追不上那匹宮闈之馬,隻有搭弓拉箭,那箭矢對準了馬上之人,卻看不清,後頭那人是明月。
“簌簌”的羽箭聲在這一刻格外清晰,“呃……”痛苦的呻吟自蕭默口中溢出,他翻身將明月推到前頭,那羽箭則深深的刺入他的胸口。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被衝力所致而墜馬,一片荊棘之處,是被血染紅的嫩草。蕭默和明月不知在這黑夜中滾了多遠的山坡,山穀之上的黑衣人聽到不遠處極有規律的馬蹄聲。
輕踮腳尖,消失在了這夜幕中。
滾入山坳中之時被堅硬的石頭咯傷後背,本已是傷痕累累的明月隻覺得如墜抵禦般的痛楚,身邊之人無知覺的悶哼之聲更讓慌了心神。
潮濕的山坳時不時的有水滴下,她沒有了往日的沉著於冷靜,黑暗中搜索著那尚還有氣息的軀體。
“殿下,殿下!”她推搡著不顧渾身泥濘的趴在劉恪身邊,她隻摸到黏糊糊的液體自他背後而出,那是血。
她很清楚的知道那箭刺入的有多深,“你不要嚇我,你不可以死,不可以的!”她語無倫次的喊著,全然忘了去找人援救。
“我……無妨。”蕭默終於氣息微弱的出了聲,沒人能看清他已近紙白的麵容,那渾身的傷處讓他再開不了口,他腦子飛快的轉折,聽著明月的聲音,觸到她溫熱的淚,又摸到自己滾燙的血。
蕭默撐起精神來,使勁的握住明月的手,條理分明道:“我傷勢過重,你速去江州主城找,找人來救,不然,那刺客回頭來尋,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不,明月不走!若明月走了,殿下你才是必死無疑!”明月反手攥住蕭默已經虛脫的手道:“幼時我翻過一些醫藥的書,我還是去林子裏找些草藥,為陛下止血!這傷不能拖。”
明月強製的語氣不容蕭默防抗,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連路都尚不能尋,更何況是找草藥,蕭默語氣顫抖道:“別,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死,明月,不要走!”
他近乎哀求的聲音讓明月心中一顫,她依然分不清,她握住蕭默的那隻受傷是他的血還是自己的淚。
“好,我不走,明月就在這兒陪你!”她忍著身上的傷痛爬到蕭默的身旁,抓著蕭默的手不再放開,“我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我若死了,你不必管我,徑直回到姬子離身邊就是,姬子離,姬子離他畢竟是你的兄長,他不會害你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明月卻從他那微弱的聲音中聽到一句,“你心裏可曾有我,我利用了你這麼多,你會不會,會不會恨我呢……”
那些過往的一幕幕都在明月腦中閃過,她此刻已經全然忘了蕭默曾經是那樣狠厲的逼著她來到梁國,讓她斷了所有回周國的念想,她所能憶起的隻剩下,蕭默對她的好。
那個時候他還是九皇子,她還是周采女……
“我不恨你,不恨,反之,你是對我最好的人,縱使不是山盟海誓,我也非草木之輩,奈何,奈何……”這兩句噓歎是明月對蕭默所傾奉的所有。
“舒解憂他,不是我心愛之人,而是我的,表兄。”明月何曾看不出來蕭默對舒解憂這麼有敵意,是因為她的幹係,蕭默看出了舒解憂對她的不同,誤以為他們是舊日相識,已經兩情相悅。
明月知道蕭默在聽,寂靜之中的風聲也顯得那麼嘈雜,她苦笑一聲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男子,不顧性命的救我。”英雄救美她總是在戲文裏看到,總是無比的開心,可如今真的發生了,卻覺得是莫名的悲哀。
若蕭默此刻棄她而去,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明月蒼涼的聲音傳入蕭默耳中,他掙紮著:“我不死,不死……”
蕭默這一輩子都隻是為了那所謂的仇恨而活,報仇,是讓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多了一個變數呢,明月麼?
那氣息開始若有若無,明月癱坐於地,一地血腥,她真的要失去所有了……
“明月,明月!”一陣陣的呼喊如明燈般突然出現,明月強撐著身子,往外奔去,“姑娘的馬車被燒,駿馬被卸,定是遇到了不測,你們在林子四處找找!”
那人一身銀白色的衣衫在黑夜中十分耀目,才吩咐了人離開,就聽到不遠的山坳處輕微的呼喊。